今夜我為你不知煩惱

真是人不可貌相，連魚尾紋都如此風韻萬千，值得收入我老女人之最愛的Claire Denis居然有對血腥的這等嗜好。從影片較前面部份Shane（Vincent Gallo）在飛機上幻想/夢境中妻子渾身淋漓裹著飽滿欲滴的血衣到June（Béatrice Dalle）家裡的那面斑駁紅牆，直至最後浴室裡一線而下的痕跡，我甚至懷疑這是導演年代久遠而來的噩夢，但是Denis自個兒這麼說：「這是我孩提時代的記憶，夢一般的記憶；倒稱不上是個夢魘。我的母親將我擁住塞進她懷中，不停地親我、吻我、親我、吻我，彷彿要把我吞噬。她說，我的皮膚散發一股牛奶的香味。她說，在一次次的擁吻中感覺自己再度變成食人魔。我緊閉雙眼；她的愛讓我癱瘓，動彈不得，只等待她的啃食。」多年後混著情慾的味道凌面而來。

對於我來說最大的恐怖和衝擊不是來自於鏡頭的血腥或者突現，而是緩慢進程中持續堆積起來山雨欲來的抑鬱，彷彿什麼事要發生而不及，在那隱約可見半透明的邊界處膨脹擠擦的高氣壓。《Trouble Every Day》的情節是簡單的，真正的行進爆發都被壓縮在影片消耗大半後，於是時間的縫隙中填充著一系列緩慢的搖鏡頭，不斷加強某種心理暗示。我特別喜歡那些個長時間跟在飯店女服務員後面注視著她纖細脖頸的鏡頭，以及她在打掃浴室的時候Shane突然回來，她聽著聲音，微微呆滯，最後簡單地推出了房間——這幾處反倒是我心跳得最緊的時刻。

攝影師的鏡頭感覺很好（居然也是個女的，阿涅斯 高達，《兩極天使》也是出自她的手下），Shane和女服務員做愛那段，滿耳慘叫但只見著Shane的後腦勺，我想像力剎時脫韁，尋思著他會何處下口，直到順姣好軀體而下的俯鏡頭轉為Shane的一個面部特寫……那些沾滿血珠的絲絲細草甚至拍出了清晨露珠般的美感，更不用提對做愛中人體的貼近迷戀，一如一雙情人溫厚的手遊走愛撫。

傳說片子在坎城電影節上由於有兩名觀眾當場暈倒，而中斷了放映，如今看來相對於炫耀的《Irreversible》，這種反應倒顯得更可信一些。Claire Denis對「傷口、撕裂的肉」的直白，特別是June性高潮時近乎肉食動物的嚎叫，抱著殘缺的嘴唇舔舐親吻，用手指玩弄破碎的皮肉，不是一般的非血腥愛好者所能承受的吧。真正讓我心寒的是，便如June所說，她想去死，可她還是如野獸般雙腿僵直地行走、活著；至於血水中出浴Shane更是平靜地說，I feel good.I want to go home.特別想一提的是，Shane的妻子實在好像Rosemary’s Baby中的Rosemary，從髮型平庸的相貌矮小削瘦的身材到敏感神經質的性格，暗示惡魔的女人？

當然，《Trouble Every Day》最讓我滿意的是影片的配樂，Tindersticks，配合June的血腥瘋狂那段實在完美。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