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萬語

片名：千言萬語
導演：許鞍華
主演：黃秋生，李康生，李麗珍，謝君豪

　　許鞍華的《千言萬語》在2000年橫掃台灣金馬獎，共獲10項提名，並最終獲得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和最佳女主角在內的五項大獎，同年並獲得香港金像獎最佳影片，風光可謂一時無兩。但奇怪的是片子名氣始終並不大，翻翻這幾年金像獎的獲獎名單，從臥虎藏龍到無間道，從少林足球到PTU，哪一個都是叫好叫座的大片，唯獨千言萬語票房慘敗，言者寥寥。而在一貫推崇藝術片的金馬獎上，又顯得政治意味過於直白，不如同屆獲評審團大獎和觀眾最佳票選獎的《黑暗之光》那樣含蓄溫情。所以我總有些疑心它是略微討了些政治題材的巧。

　　許鞍華在這部影片裡追述了香港20年來的社會運動，也許她心中真的是堆積了千言萬語，傾訴的慾望是如此強烈，竟然在劇情演進中多次插雜著完全與影片無關的介紹香港左翼民運人士的街頭活報劇，這完全無法引起我的興趣，甚至多少有些不知所云，完全不知道那個老夫子口裡所稱的吳仲賢是何方神聖。這樣直接的政治宣傳導致的是電影的本土化，也許這在部份上促成了金像獎的問鼎以及在大陸這幾年來評論的不溫不火。

　　但是撇開這些政治內容不談，還是有足夠打動我的地方。
　　李麗珍在開頭演一位失憶的年輕女子，對過去的遺忘，這背後有太明顯的政治隱喻，從她恢復記憶開始，香港的一段社會運動史從20年前徐徐展開，作為一個崇拜者，她跟在社會工作者邱明寬的身旁協助工作，競選議員，顯然的，那是一個帥氣而又有正義感的青年才俊，他游離於他的妻子和李麗珍之間。李康生是一個沉默的少年，他一直隨黃秋生飾演的甘神甫做事，他喜歡李麗珍，陪她逛街，陪她到內地墮胎，在她失憶後冒以她中學同學的身份在她身邊照顧，然而最後在她恢復記憶後卻終於離去。

    「不知道為了什麼，憂愁它圍繞著我」，鄧麗君的《千言萬語》在片中反覆出現。有一次是在邱明寬的車上，他邊開車邊漫不經心的告訴李麗珍說，他就要與女友結婚。車裡迴響著鄧麗君的歌聲，李麗珍不說話，神情顯得倔強而無助，然後推開車門，跳出飛馳的汽車。
     還有一次，李康生剛剛陪李麗珍買回她喜歡的紅裙，坐在天台上，他輕輕的吹著口琴，就是這首千言萬語，李麗珍循聲找來，在他背後微微笑著，是那種帶著點理解而又有喜愛的笑容，那種可以分享給很多同齡人的喜愛。然而她很快又彷彿想起了什麼，斂起笑容，輕輕的斜靠在門邊，也許她的思緒被歌聲帶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同樣是讓她有千言萬語而無從傾訴的一個人。

    我太喜歡這個片段，喜歡那個微笑，那是一個永遠不會讓當事人看到的笑容，這不免有些遺憾。它讓我有點想起《情書》，藤井樹在片尾看著那本被偷偷畫上她的畫像的書，也是那樣微微笑著，因為那個年紀的感情都很單純簡單，不會有任何壓力，只會讓她們和他們感覺到時間的美好。不過情書就在那個笑容處定格，留下一個溫情脈脈的完美結局，如果攝影機能再多留片刻，藤井樹是不是也要像李麗珍那樣，轉念想起她自己也許曾經畫過的某些畫像？

    片尾終於又回到片頭，李麗珍恢復記憶後，李康生終於要離開她，然後很突兀的，鏡頭轉向街頭，滿街閃閃的燭光，是在紀念10年前天安門廣場的學生，背景竟然是《血染的風采》，「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許鞍華選這首歌也許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沒有批評，甚至也沒有鬱郁的憤慨，只是簡單的紀念。無論這一段是怎樣的突兀，但總還是讓人有些心痛的。

    捎帶著簡單講講最近剛剛看的99年另一部華語影片《黑暗之光》，兩者都在描寫一段少年間的三角戀，但是千言萬語被沉甸甸的政治題材佔去了大半篇幅，愛情只是多少帶點隱喻作用的背景鋪墊。黑暗之光里則是專一於對情感的描寫，女主角是毫無爭議的中心人物，周旋於愛她和她愛的兩個少年之間，度過一個格外燥熱的暑假，情竇初開的少女情懷被張作驥用種種細節很輕柔的拍出來，沒法不讓人心動。
    女主角時常在白日夢裡幻想著種種場景，那些多半是可以讓人看作少女懷春而笑笑帶過的，然而結尾處的一處白日夢就顯得沉重，她喜歡的少年在黑道仇殺中死去，她父親也病重去世，女主角在窗前空空的望著，卻彷彿看見他們又回到家中，一家人熱鬧的團聚。黑暗中一片光亮起，女主角微微笑著，這真是一個美麗而光明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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