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The Hours 印象

影片的第一個鏡頭是平緩流動的河水，接著響起了音樂，鋼琴聲，亦如連綿的水流。這似乎為整部片子定下了一個基調，那就是——流動。
 
說到《The Hours》，就不能不提到維吉尼亞 Woolf的《達洛維夫人》，它是這部電影的重要道具和線索，而Woolf最初給它取的名字就是《The Hours》。小說糾纏於整部電影之中，雖然大部份時間隱藏不見，卻無處不在。它大大延展了電影的內容。完全可以說，電影涵蓋了四個女人：20年代的伍爾夫，50年代的蘿拉布朗，2001年的克拉麗莎以及超越時空的達洛維夫人。買花，晚宴，女性之間的接吻……這些小說中的情節一再出現在電影裡，換了不同的面貌和時空，卻始終跟著達洛維夫人的影子。
 
《達洛維夫人》是一部意識流（conscious stream）傑作。無論是「流」還是「stream」都非常形象地表達出人的意識可以不受約束自由蔓延自由流淌的感覺。也正是藉助這一手段，Woolf才有可能在《達洛維夫人》中用一天時間展現一個女人的一生。影片十分明顯甚至可以說是故意借鑑了這一結構，三個故事都嚴格遵循一天、一個女人的模式進行。這部電影不是以情節取勝，而是更多地指向女人的內心，然而小說和電影畢竟是不同的藝術形式，小說里人物的思想可以天馬行空、神遊八荒，而電影裡卻很難用具體的視覺形象來表現。《The Hours》並沒有像《野草莓》、《八部半》等影片一樣藉助幻象、夢境或意象等手段表達人物的內心（全劇唯一的幻像是蘿拉被水流吞沒，非常精彩），而是用了更為寫實的手法，主要通過人物的表情、動作和語言表現她們的內心世界。這種方法更為平易近人，不那麼晦澀艱深，然而同時也易於流於呆滯膚淺。三位女主演功不可沒，正是她們精彩內斂的表演使影片深沉平緩，或者說像一股平靜的暗流，可以不動聲色地湧進你的心裡。
 
影片有三個故事，發生在不同的時空，講述的方式卻和同樣有三個故事的《英雄》形成鮮明對比。《英雄》不但分別講述，還以顏色區分，生怕觀眾弄不清楚。《The Hours》的三個故事則是同時展開，但又不是絕對平行，有渾然一體的感覺。這同影片的剪接有很大關係。影片開始以三個女主人公相同的睡姿和相似的花束在三個時空自由轉換，如同一浪一浪的海潮；而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個動作仍在延續連貫著，而人物時空已變，流暢而又靈動。
 
三個故事的聯繫決不僅僅是鏡頭上的。蘿拉捧著的書曾是伍爾夫腦海中的點滴思緒；年老的蘿拉坐在了克拉麗莎的對面，講著自己那個故事裡沒有講完的人生；生活在2001年的克拉麗莎、莎莉、理察正是《達洛維夫人》中主角的名字；而當理察最後的眼神和他幼年的渴盼的目光重疊在一起的時候，你的心不可能不被震顫。三個女人的人生交接在了一處。如河流的蜿蜒曲折、迴旋往復，再加上《達洛維夫人》，就有了一唱三嘆的味道。流水綿延，無法清楚地切割，然而無論多麼相似，這一滴水再也不是那一滴，只是永遠都分不開辨不清。
 
河水在流，音樂在流，影像在流，思緒在流，時光在流，人生在流……一切都是——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