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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Peacock [2005]

孔雀/Peacock

7.6 / 1,129人    Germany:144分鐘 | China:136分鐘 | 244分鐘 (original length)

導演: 顧長衛
編劇: 李檣
演員: 張靜初 馮礫 呂玉來 劉國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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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

2005-10-14 18:15:41

說說《孔雀》


《孔雀》的線索有點亂,亂得就像片中的那條街:巷子拐來拐去的、路面坑凹不平的,屋子高低錯落的,行人各懷心思的。與其說這裡展示了人在江湖的無奈,不如說它展示了小社會的生命旅程。
片中的五口之家,是生活在這個社會上的最普通也最典型的弱勢群體,家庭內部的關係、家庭與社會的關係以及在現實生活中的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之間的矛盾鬥爭,這一切對於大多數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而言,不僅是非常熟悉的一幕,而且是親身經歷的事實。類似如我等之人,後來有幸考上了外地的大學,遠離早年的土生土長的小城,在大都市裡面從此開始了全新的「新客家」的生活。至於當年在小學、初中和高中的老同學,沒有讀上大學,留在原地的人們,他們所經歷和麵對的生活,就不存在太明顯的質變。《孔雀》之所以打動人心,單就我們這些從家鄉小縣城「飛」到大都市的「孔雀」而言,它使我們想起了當年的人和事,使我們想起了當年曾經一同深懷著美好理想、卻最終沒有選擇機會地沿襲了舊的生活軌道的那些人,那些朋友、熟人,以及似曾相識的人們。
《孔雀》是有點亂,這「亂亂的」感覺,正如我們這代人對當年生活的回憶。《孔雀》中反映的生活,所有的細節都很真實。比如,自己動手打蜂窩煤,那時侯我們家家戶戶都是這樣幹。說句真話,這種現在看起來似乎老土的生活細節,在當時算得上是一種時髦。鄰近的不少人家,還只是在燒煤球,或者燒農村的那種灶台,而我們率先使用蜂窩煤的這些家庭,在當時確實算作是引領時尚。《孔雀》中的老大,租個攤檔做上了小本買賣,用現在的眼光看叫做小食販,在1980年代初的小縣城,類似這樣的小食販,其實也是一種前衛與時尚,至少體現著經濟或謀生的自覺。當時主要是「行商」,本錢更低。而這樣的「坐商」,已經算是比較有本錢的「大老闆」啦。還有高兒看飛機的場面,她對飛行員的憧憬,也是我們這代人曾經共同的夢想。當年,我們的不少同學,都像高兒那樣憧憬著當兵,而最充滿詩意的憧憬,就是當飛行員或傘兵。至於高兒找果子幫忙打架,這種事情在1980年代初的小地方,更是充滿溫情的義舉。現在看來,這種行為屬於報復或擾亂治安,但是在那個年代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叫做體面,叫做「有靠兒」。在那個特定的年代和特定的空間,如果你們家在「街面」上沒有「靠兒」,等待你的可能就是天長日久、變本加厲的欺凌。這種事情,相信不少過來人都親身經歷過、至少也是親眼見過。至於被打的人反罵高兒是「破鞋」,從語言翻譯的角度來看,類似現在的你罵人家是「婊子」,但是「破鞋」在當年的語言威力,遠遠超過「婊子」這個字眼兒。如果說老三後來在歌舞廳被他大哥曾經追求過的那個女人臭罵「傻吊」還只是一種挑釁的話,那麼在當年罵人「破鞋」恐怕就是最惡毒的人身攻擊啦。它的話外音,應該算是特指那些跟別人上床賣身的人們中最卑賤的那種人。
原則上說,高兒的形象最真實,也最可愛。當年在我的鄰居中,就有不少類似高兒這樣的人。她們追求理想,具體地說是懷有幻想,她們努力去創造條件實現這些朦朧而模糊的念頭。高兒其實就是這類人群的一個典型。不管是在理想面前,還是在現實面前,高兒沒有選擇的權利。她是一個徹底的弱勢群體,如果說她在小樹林中對果子脫光下身,是為了討回她的降落傘,這還帶有一定的理想主義的成份;那麼,他決定嫁給局長的司機,其動機僅僅是為了調動一個工作,離開刷瓶子的那幫她不喜歡的女人,這顯然就有著現實功利的目的。理想也罷,現實也罷,作為弱勢群體,她唯一能夠拿出來「以資報答」的東西,就是女人的貞操。也許有人疑問,為什麼她必須動用自己的貞操?我覺得其實片子中已經說得很明白啦,比如她為了三軍,想過多種方法——跟人打桌球、賣酒送禮等等,這些都沒有行得通。作為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姑娘,她沒有更「值錢」的資本可以幫助她實現一個令她自己乃至她的家庭都無力實現的目標。事實恰恰在於,她一定要實現這個目標,而且她的「貞操」確實也能夠幫助她實現這個目標。在這樣一個嚴酷的現實中,除了出此下策,還有其他的選擇嗎?所以,她選擇了這樣做。而且,不管是脫給果子,還是嫁給那個司機,她都是非常主動、非常堅絕地去完成它。至於她的第一次婚姻,僅僅維持了三年,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從片子中的潛台詞可以知道,主要原因在於那個司機不能生育,或者推測得更離譜一點,可能那個司機在性生活上也不行。儘管我們不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性」的話題上面牽扯,但是高兒跟果子的關係以及她跟那個飛行員的關係,處處又隱喻著「性」的幻想。高兒買那本兩角四分錢的粉紅色書皮的《性知識手冊》,就是一個隱喻。
《孔雀》的結尾,正如它的開頭,一直保持著平淡。這平淡,從顧長衛的攝影技巧中也體現出來。片子的開頭就使用了一個長鏡頭,一條街道,呈縱深方向把我們的視野推向遠方。在片子結尾的時候,我們又一次看到這個鏡頭,這種回應內在地強調了主題和情節。其實,普通的生活本來就是平淡的。至於結尾中,老大、老二、老三各自帶著自己的新家庭以及自己的孩子來看孔雀,其實暗示了故事的延伸。一代人又一代人,帶著夢想和追求,繼續生活。儘管,這生活是這樣地普通,但是,夢想,終究還是揮之不去的。
在電影之外,我還有一些小小的感慨。比如,老大貪吃,後來他終於成為小食攤的老闆,也算發揮了他的長處。高兒,這個內秀而聰明的女人,懂得縫紉機,懂得拉手風琴,卻沒有往她曾經擅長的方面發展。老三也是這樣,他畫的那件女人體,雖然笨拙,卻也有一定的線描根基,或許他可以往繪畫的路子上闖蕩一番,但是他終究沒有成為畫家,這也許是一種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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