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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走邊嘆

2005-11-20 21:53:46

救贖枯萎的心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華特的影片慣於以「放逐與找尋自我認同」為主題,《中央車站》正是藉著一個簡單的二元對立角色、背景關係在完成這個題旨的同時又進一步昇華到對民族感的找尋和認同。
朵拉就是在這個車站以代人寫信謀生的。她的一張桌子隔開了兩個世界:一邊是車站中一張張冷漠的臉(這在影片全景的掃瞄和特寫中都可以看到),一邊是口述信件時豐富的表情;一邊是朵拉飛快地、同時也是冷冰冰的記錄,一邊是聲情並茂的述說。在面對朵拉時,人們把她作為了自己親人的化身,是唯一可以傾吐和表達真實感情的人,可不幸的是,朵拉卻是一個忘卻了也不相信「愛」的人,她不能體會也不相信親人間真摯的感情,於是她選擇了自己對人群的裁判方式:以玩賞的態度來對待一份份真誠的述說,並扮演了「上帝」般審判者的角色,以自己的感覺來臆斷寫信者,從而作出撕毀或留置的「判決」,她實際上是粉碎了許多美好的希望、價值和感情,而她也只能被夾在洶湧的人流里,在擁擠的車廂內,獨自緊緊地扯住屬於自己的那個吊環。
約書亞的出現使整個事情出現了轉機。他不僅是本身的純真的孩童,而且也是這個社會美好傳統的化身,他雖然在「現代化」的潮流中顯得弱小和無助,但他終究代表著人們心靈深處善良的本質。按照約書亞的描繪,他那個當木匠的父親所代表的無疑就是巴西這個國家的傳統形象,雖然這也許只算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被他叫做父親的男人,但他還是報定了希望和執著,認為「父親」就是「愛」,這種尋找在很大程度上已經突破了它自身的能指,而深入到更為深刻的「尋根」主題的所指上來了。
約書亞是第一個說出了朵拉未寄信秘密的人,朵拉自我的世界的窺破也是冷淡的成人世界被撕開的開始,那個麻木而凝固的如陀螺般的平衡第一次被擊中了。於是,朵拉本能地試圖用一種經驗來保持鎮定――事實上,在影片的前半部,這種「孩子用純真打動忘卻,老人用滄桑保持堅定」的對峙是尤為明顯和常見的;雙方都在嘗試說服另一方,不斷的交鋒中有微妙的拒絕和接受,改變是緩慢卻真實的。當約書亞的母親死後,他「命令」朵拉替他寫信,尋找最後能指望上的愛,這時的朵拉已經開始無法保持冷靜了:她粗暴的趕走約書亞,罵他討厭,要他滾開,實則是觸動了她自己的回憶,並先驗地認定了約書亞所冀求的愛根本不能找到,朵拉是把自己傷心絕望的下意識發洩在了小男孩身上了。
影片在這裡著意安排了一個突發的謀殺:偷竊了一點東西的少年在圍觀下被公然打死在鐵軌上――對人命的任意荼毒和冷漠,這已經是無愛的極端和盡頭。也許是這一事件觸動了朵拉的良知,她帶約書亞回家了,而導演緊接著又安排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情節,她把小男孩賣了,然後又把他救了出來――正像愛琳所指責的,朵拉,什麼事情都要有個限度,有些事情不能過份;自私和作惡,絕對是原則上的壁壘分明。朵拉在達到了她良知的極限後,開始了一種反思(不管是自覺還是不自覺的)的行動。在這裡,約書亞對於愛的希望在潛移默化中感染了她,終於,朵拉在對愛的多年懷疑後開始鼓起勇氣探索是否會有愛的真實存在,探索人世的厭棄和寬容誰更重要。過去她忘記了一些東西:在人裡她忘記的是溫情,或者還有幾個不幸的愛情故事;在神里她忘記的是她的主所要求她的――愛這個世界。約書亞找父親,她也在尋找她所遺忘的。
在車上,朵拉婉轉的向約書亞敘述著那個成人世界裡的虛偽和假像,告訴他何謂已婚男人,就是在家陰沉沉,出門就耍寶。還有那個公車和計程車的比喻,公車有方向有目的,計程車沒有,會迷路。公車是男人家裡的妻子,而計程車是外面的女人。但是最後先離開父親的卻是母親,朵拉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死了。這些淡淡的描述容易被忽略,但全是朵拉在向外展露出她曲折隱秘的心理,讓我們看這個世界裡,忘記了如何愛的人群是怎樣將她慢慢包圍,最終融合的結局。
當人性的溫情重新回到朵拉的身上後,導演特意安排她重新操起了舊業,讓她重新找回了過去的感覺,只是這一次,她把握生活的姿勢已經徹底不同。當約書亞想學著她過去那樣,撕掉別人的信時,她用一個微笑和手勢制止了――當變化發生時,雖然很慢,但是無處不在的進行著,導演是要一滴一滴的給我們看。
最終,約書亞找到了親人,朵拉也尋回了「親情」的感覺,他們共同完成了這次打通人類心靈的旅程。當最後朵拉悄悄抹上口紅,穿著小男孩為她買的新衣離去,睡夢中的男孩爬起來呼喚她的名字;當最後朵拉改變了選擇忘卻的「我有時也不太記得我爸爸的臉,也許沒有照片,就不用去記,就可以遺忘。」而是有了永恆的掛懷「如果你想念我,就看看我們的合照,我這麼說,是怕有一天你忘了我。」;當最後朵拉在車上以「我已經很久沒有寫信了」為開頭寫下屬於她自己的信,男孩在車站佇立;他們同時拿出了照片,淚在臉上卻不是最初的悲傷,而是一種充滿希望的感激和祝福,因為他們有了被牽掛的默契和曾被關懷的記憶。
有一張《中央車站》的海報是這樣介紹這部影片的:「男孩要尋找他的父親,女人要尋找她的歸依,而這個國家,要尋找它的家園。」前兩者在表層情節上就可以找到,而後者就要結合巴西的社會現實了。正像本片導演所說:隨著工業化造成的人口的流動,近30年來沒有一個國家像巴西這樣經受了這麼多痛苦的改變。特別是90年代以來,失敗的經濟計劃使80多萬青年背井離鄉,由此引起的社會動盪和人們心理的失衡可想而知。這一失衡的社會帶給人們的感受是痛苦的。人們渴望在現實和傳統中去尋找一個支點。影片就試圖給出一個答案:只有挖掘出藏在內心深處的「善」與「美」,讓這個社會充滿這人情和人性,才能重建起美好的精神家園,從而喚起國人對巴西的信心和希望。影片中不時出現的聖蹟也一直在提醒人們:巴西是一個為上帝所許諾的聖地,它是一定可以復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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