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晚春--Late Spring (Banshun)

晚春/Banshun/LateSpring

8.2 / 19,489人    108分鐘

導演: 小津安二郎
編劇: 小津安二郎 野田高梧
演員: 笠智眾 原節子 月丘夢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Isaland

2005-12-14 03:06:31

只是側面——小津跟小津的晚春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十二月十二日。
生於一九零三,故於一九六三。整整六十年,小津。
兩個看似相同的日子,卻是不一般的兩個端點。歲月流逝,這般這個二零零五,又是個重疊的十二,年年歲歲都相似的十二。

然而歲到如今,君安在?

昭和二十四年也就是一九四九年的晚春,呢喃著父女之間的脈脈情深,微微有點偏於「戀父癖」——那些不言而喻,卻分明流轉在言笑之外的情濃。笠智眾飾演的父親與原節子扮演的女兒,就此成為永遠的父親與永遠的女兒。

牢牢記得,故事的最後,父親一個人回到和室,相依為命的女兒終於被自己說服嫁了出去,屋子裡空空著,冷清的空氣撲面過來。默然坐下,一個人無聲的待在黑暗裡,只看見那個側臉。能笑得燦爛卻溫柔的她離開這個屋子了,一個人,不止是淒清。猛然就是沒有說話的慾望也沒有對象了。
頹坐無事,他削蘋果,很有耐心的一點一點薄薄削開。那麼細心地一點一點兒的,微微帶著蘋果本身的弧度,長長而柔軟的垂開。耐心削著,看不清父親的正臉,只有一個側臉。空氣也很靜默,只那麼簡單的畫面,卻把那些味道絲絲都纏繞了出來,她嫁走了,剩下的他很寂寞。

再來看原來的父女之間的故事,女兒貼心的微笑,入了神。原節子扮演的紀子面容佼好,光潔如玉的臉上總是帶有微笑,舉手投足之間訴盡優雅,有良好教養的女子,卻戀父。
伊說,父親,只要能一直在你身邊,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於是真真假假笑笑鬧鬧總是說,我不嫁人,我陪我的父親。然後微笑,哪怕傷心的時候微笑地卻同時淌出淚水來,紅著眼睛。
畫面很單純很慢,那些味道卻在一分分的滲透出來,比如她歡喜了,她生氣了,她難過了,他看起來寂寞了,他幾乎有些後悔了……除了女兒的心思清清楚楚地被描畫出來,並沒有將父親的心思講的很明白,他總是在別人催促說她該結婚的時候,笑吟吟的「嗯」,幾乎沒有脾氣,沒有反對,甚至為了女兒捨得嫁走,不惜跟著自己的妹妹說謊。
他小心翼翼地問她對服部感覺的時候,為了掩飾自己進進出出好幾回,每次只得簡單一句,把個父親描述的微微有點兒可愛。

至於故事本身本來就是一些些小細節緩緩累積而成,總是簡單,意味卻濃。
很難想像四五十年代的他眼裡是怎麼有這麼多的生活細節,又有那麼多幽幽的和風味道的。那個馥郁的薰風還是那個年代的味道:「小津的東京已經沒有了」,今人說,於是舊日的那些益發顯現得彌足珍貴。那純樸的樂聲,鐵路上密密麻麻的架空管線,走的機械且咣噹作響的簡陋火車,舊式清酒酒館裡的微笑談心,真真正正以榻榻米與和服為主要生活的日子,在和室裡打招呼的時候整個人匍匐下去,洋溢著有禮而節制的開朗笑容,婚娶的禮服……還有京都旅行時夜映在紙門上的搖曳修竹,渾然天成的枯山水,木屋的簷下談笑,還有讓我實在看不懂卻韻味地嘆為觀止的能劇……那些生活如何的雅緻。雖然平淡,絕不流於單調。

畫面的構圖總是簡單,大家都說他總用固定鏡頭,回頭再看的時候果然如此,除了偶爾幾處,幾乎都是固定的機位。拍無人的風景的時候,攝影鏡頭雖然不動,但他總是會讓物體本身動起來,比如無人在的鏡頭裡拍樹草花,成片成片的,總是正受著很大的風,搖曳晃悠起來,讓你看個分明,絕不是單調的明信片。配合故事本身以及背景,倒也別具韻味。拍人的時候,人總位在不遠不近,畫面里收斂的舉止,倒也溫存。一般卻只看見人物側臉,張馳有度的動作。
人物台詞很少,且很簡單。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一個人總是對同一個問題反反覆覆的追問,那邊也是同樣的回答,卻每次都不一樣的表現。反反覆覆,語調卻變化起來,也是這故事進程緩慢卻多了點兒韻律的表達罷。
也是雅緻。

如今這些雅緻自然是無可覓處的,半個多世紀的時光,足夠一切麵目全非消磨殆盡。而今的世界失卻了很多。缺失的不僅僅是他——那個與十二月十二日有不解之緣,給人感覺幾乎是「戀母」的小津,還有舊時那些韻味無窮的生活跟雅緻。
於是在這十二月十二日,他的誕生日,我只得一見人物的側面。人人都看不分明,戲裡戲外,父親女兒小津,或他或他或她。

20051212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