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生活

    毫無疑問，趙良駿是個男人，一個男人竟然能在一部電影裡加入這麼多煽情的噱頭，實在是令人驚異還忍不住有點兒佩服。大概每一部文藝片裡都多多少少會有些噱頭，但能讓人覺得不做作的不多，能打動人並讓人記得的就更是鳳毛麟角。就國產影片而言，記得的也不過是《心動》裡金城武的天空照片，《我愛廚房》裡Aggie的外賣蓋澆飯寥寥幾個而已。這部《月亮的秘密》裡一下子便可以數出好些個來，首先便是何潤東的麵包，那個用月光做成的神奇月餅，用快樂做成的麵包——真的是會笑的麵包哦，看到它們出爐時咧開的大嘴，真是讓人忍不住哈哈陪笑——，讓人心情變好的點心，還有那個愛情包與失戀包，什麼嘛，遇到這樣的男人誰還會選那個衣冠楚楚的上司啊：P。後來樂樂回到他身邊，因為難以抉擇痛哭失聲，何潤東拿起一塊柔軟的吐司，對摺起來輕輕地替她擦眼淚。麵包？樂樂說，然後她就笑了。——遇到一個會用麵包給你擦眼淚的男人，一定要牢牢抓住呀！
     還有櫻兒的筆記本和兒童畫，阿文欣喜地說「借我去影印好不好」，櫻兒的心情瞬間空白，被認同的詫異和驚喜載著她輕輕飄開，「送給你也行啊」，她就在那一刻找到了明白自己的人，原本那麼遠，忽然就來到眼前。你真好，像藍天那麼好，她愉快的告訴他，心情純淨得像那塊她喜愛的藍色披肩。然後是新婚之間認錯了新郎，是酒醉後的水乳交融，這時他終於肯帶她走，她竟然不拒絕。「到時候寫信再告訴他吧，我想他會明白的。」這樣的對白，不敢相信是從那個相信自己能飛的男孩嘴裡講出來。她給了他那麼多時間和機會，他還是選擇了最殘酷的一種，對阿武，他的雙胞胎哥哥而言。
     西西的故事最耐看，應該是頭一回看大美人李嘉欣演平凡少婦，穿Ｔ恤與大襯衫，背著大包港澳兩地間來回穿梭，在簡陋的兩居室的進進出出，竟不覺得突兀。兩個男人，一個因為長期失業被自尊折磨得看不到她的心，一個與她久別重逢，得償所願得那麼迅速，甚至來不及考慮歡樂的瞬間之後總要忍受長久的空白。西西告訴頭一個男人她懷孕了，那男人立刻擺明白己的狀況，毫不掩飾自己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念頭。告訴第二個男人，這個在她生病時為她端上一碗粥，拿小碟子盛著榨菜鹹蛋一點一點夾到她碗裡的男人，我以為他會驚喜到叫起來，但他沒有。你確定？他支支吾吾，我認識個醫生朋友，他在醫院裡有熟人，如果你有什麼想法，他可以幫到忙。然後說自己已經辭了工，一切都不穩定。他們走了，西西在那套兩居室小小的客廳裡添了張圓桌，鋪上紅格子的桌布，還有精緻的小擺設。那是她自己的世界吧，一個樸實而美麗的角落，無論在怎樣的環境，總有這樣的一個角落。可是他們都回來了，到底不是壞男人，慢慢想過之後，仍舊是明白她的。她默默地接受了，先前沒有大悲，此時亦不會有大喜。可是她大出血死了，愛讓他們相聚在一起，但這愛，是有時限的。
     樂樂櫻兒和西西實在是太可愛太可愛的三個女孩。樂樂說，記者應該像未被污染的兒童，她從麵包師的月餅里吃出了月光的圓滿味道。櫻兒有一顆童話般的心，阿文的聽診器貼上她的肌膚，一身白裙的她向後一縮，好冷哦，眼神噗哧噗哧，像剛出巢的小鳥，還沒有羽毛禦寒呢。阿文把聽診器在掌心裡搓搓，不冷不冷。沒有調笑，沒有斥責，沒有多餘的對白，像兩塊拼圖，一切都剛剛那麼美好。原來世上最明白她的竟然是他。你會選擇和誰在一起，最明白你的人，還是最能給你保障的人？有心的人也許畢生都在尋找一個人，別無所求，只是一個最明白。這是一個多麼巨大的企盼，又是一個多麼倔強、孤獨而虛弱的秘密。它讓我們永遠淪為心猿意馬的生物，我們的心永遠都在紅杏出牆，在夜闌人靜的時刻，在靜靜看著身邊人的時刻，在寫下這些無人知曉得文字的時刻。無論你身在什麼樣的環境。因為我們真正的快樂，它僅僅來自被認同的感覺。
     想起導演多年前的舊作，《新同居時代》，吳倩蓮問，如果有個人對你的要求沒那麼苛刻，你願不願意一輩子幫她洗頭？髮型師沒有回答，他一直這樣。後來他看到她留給他的拼貼照片和狗，失去她的突然讓他失聲：她這是什麼意思嘛，留條狗給我？她這是什麼意思嘛。一生惟一的一次衝動，他衝到她家樓下，陪她下樓來的是她哥哥，她告訴他，他忽然沒了勇氣，在她的目光中就這樣嘻笑著走開，每一步都在踐踏著著他在方纔的一瞬構築的美好未來。還有張艾嘉和吳奇隆，她說你們男人都這樣，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可是我不是男人，我是男孩子。像《等愛的女人》裡的葉童和張智霖，他們自然是沒有結果，自然，離開的總是她。同樣的小故事，同樣清冷的對白，同樣美麗細膩的小細節，同樣準確到位的表演，因此同樣具有打動人心的透徹——如果你曾經經歷過。
    因此，我叫它們私人的電影。
    趙良駿實在是個奇怪的導演，這段時間莫名其妙地追看CCTV-8的《曹雪芹》，大概趙導也和曹公子沾一般，曾經許下過要幫女兒家立傳的願望罷。笑。
    範文芳很漂亮，一直覺得她是最像小龍女的一個。
    李綺紅從前也扮過類似「扮可愛」的角色，例如緣妙不可言之類的。但這次是真讓人覺得她的可愛，大概也是趙導指導有方。李嘉欣亦然。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