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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 [日]--Sleepless Town

不夜城/Fuyajo/SleeplessTown

6.9 / 721人    122分鐘


演員: 椎名桔平 金城武 郎雄 山本未來 導演: 李志毅 剪接: 鄺志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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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意孤行

2006-03-26 01:58:39

眼前有景道不得,桌紫有文在上頭


黑蝙蝠·死別·《不夜城》
來源:銀海 作者:桌紫 2002-12-25 14:32:29

《不夜城》Fuyajo:Sleepless Town

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攝影、美術指導

  他們知道自己造成的苦痛,他們的過錯,他們的謊言,他們的背叛。
                             ——格·格林



  這是我兩年來第四次看了。《不夜城》。說來,就像是約會。生活里,每在一番似乎繁華的激盪過後,那種無法言說的悲涼襲來,我的手就會像被磁力吸引,撥開一段日子以來的積累,劃向那已藏在深處的它。然後不開燈,不動,不說話。兩個小時似乎過得很快。一切都是那樣的毫無道理,又順理成章。說真的,誰也不會在一部黑幫電影裡,找尋自己的生命軌跡,抑或是指導前路的燈塔。這只不過是心境正無法遏止的敗壞,忘情如我者還在落井下石,飲鴆止渴罷了。當設想靈魂出竅般的跳出自己,旁觀那浸在人影晃動的螢光中的呆滯眼神,縱然陽光普照,春暖花開,也禁不住不寒而慄了。那時候,關於黑蝙蝠的臆想,已然在腦海里無所顧忌的瘋長。

  自己就像一隻蝙蝠,沒有感覺,四處亂撞。江湖中人劉健一這樣說。而我的偏執狂似的迷戀,也就在那時候徹底綻放。因為那種無根的感覺太清醒。清醒從來都不是過錯,但清醒會很痛苦。相對於一種有若命定的慘澹,麻木也許更具有自我保護的功能。過份自知,就會過份在意;過份在意,就會過份優柔;過份優柔,就會過於承當。我知道:劉健一說了那句話之後,他就已經不可能做到笑看紅塵事故了。

  深夜裡說不清第幾根煙點燃的時候,我提示自己:這時也許我更應該去看周星馳。但我馬上否定了這個念頭。造物弄人般的,我還是去看了馳星周。就這麼名姓一顛倒,竟然成了截然不同的兩面。我從未期許電影這種娛樂時代的產物,能幫我在短兵相接間了斷掉所謂的潮起潮落。但我無法迴避如此契合的搭配,這種情緒與影像的一唱一和,讓我虛偽的堅強片刻間土崩瓦解。於是,心中冀望的滄海間的一聲狂笑,變作了暗夜裡的蕭疏鬼唱。當我試圖撥開繚繞的煙霧,逼視屋中牆角那一截乾枯的晾衣繩,恍惚間似有森然黑影微張雙翼倒懸在那裡。我突然覺得,那也許就是我自己。



  還是上大學的時候,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當時,就記住了開始出片名時那個創意極佳調度巧妙的長鏡頭。一路的追隨,走走停停,曲折迴環,有人進入,又有人被濾出,其間演職員的字幕像磷火一樣從畫面里滲出來。然後,被追隨者身形一閃就不見了,而鏡頭卻昂然向上一挑,不夜城的實景字樣出現,而後向旁邊擺過,人物又出現在另一個空間裡。我生平沒有見過這樣的開場,在震撼之餘也絕對沒有想到,這樣的一部電影將和我產生那麼微妙的維繫:那飄忽的追隨無形中一直在魔幻般的繼續著,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作為導演,李志毅並不是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但《不夜城》這一部影片足以讓人對他產生無限的期許。他和陳可辛等人創建的「UFO」應該有更多的人從很多電影裡看到過。早年間,那部由二人合導的《新難兄難弟》並沒有給我留下什麼好印象,主要是因為在那個英雄本色的時代它顯得太過溫情和瑣屑。倒是他後來獨自執導的一部《絕世神棍》讓我覺察到了這個導演的不同,在那部電影裡,陳曉春為民贖罪背負十字架要自焚的一段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它營造出了一種在莊重和戲謔間很有餘地的感覺,我認為那是導演的功力使然。如果非要說人以群分,那麼我覺得放在陳可辛和李志毅這兩個人身上還有欠穩妥。陳可辛絕對是一個溫情主義者,這個在《甜蜜蜜》和《金枝玉葉》裡想來人們也早有領教,即便是新近的恐怖片《三更》也是那麼的溫情脈脈;而李志毅與之不同的是,在走出陳的影子之後,他卻能隨心所欲地表現出一種極致絢爛的殘酷。

  《不夜城》的節奏讓人看起來很舒服,沒有冷場,很明確的讓你感知時間在飛速向前流動。劇情以一種變幻莫測的態勢發展,形式上加入的時間碼錶現出冷峻的客觀視角,而其中人物的情緒變動,突發事件的處理,又表現出一種輕鬆介入到故事之中的主觀視角。應該說兩種視角的配合達到了一種高度,一方面讓人信服,另一方面又讓人投入。由於第二國度題材的趨同,還有監製原正人和美術種田陽平本來就是《燕尾蝶》的原班人馬,《不夜城》與《燕尾蝶》有諸多的相似之處,但從特質上說,《不夜城》的繁華,《燕尾蝶》的凋敝,作為刻意為之的效果,已將它們截然劃開。

  在《不夜城》裡,金城武的表演十分貼切,尤其是對夏美那種放任和絕望處理的恰到好處。山本未來飾演的夏美集妖媚狠毒於一身也可以叫人信服。曾志偉和郎雄戲份都不大,但是頗見功力。尤其是已經駕鶴的郎雄大叔,眉眼間總也褪不去那含辛茹苦的勁兒,演起台灣幫頭子楊偉民,卻能讓人感受到一種骨子裡的兇狠。很感意外的是,日本的大師級老導演鈴木清順在片中還客串了個福建幫老大葉曉丹,看見他就忽然想到,那部未曾謀面的《殺戒》自己還一直在耿耿於懷。當然,印象深刻的還有周海媚蹩腳的國語和修建(飾演崔虎)那一口流利的京罵。總體感覺,人物雖然多而複雜,但卻讓人不致感到無跡可循,這是創作者的造化之功。 



  《不夜城》的名字,應該來源於一種關乎生存的躁動。江湖人物的傾頹命運,邊緣地帶的飄零生活,在安靜祥和的夜那裡自然找不到自己的歸屬,於是,只能「不夜」。而他們生活寄居的範圍當然也可以叫做「城」,想來和什麼「森林」都如出一轍。在這座城裡,每個人都必須做一個陰謀家,挖空心思地要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但同時也可能難以避免地作為別人局裡的一顆棋子,或砧板上的一塊魚肉。楊偉民,黃秀紅,葉曉丹,錢波,哪個人不是貪得無厭,心狠手辣,到頭來又有哪個人能夠從容走出悲慘的運命。一入江湖深似海。劉健一又何嘗不是在各種勢力間極盡閃展騰挪之能事,無可奈何地,心細似髮,如履薄冰。

  其實劉健一併不是一個徹底的江湖惡棍,他一方面為自己的生存奔波勞碌,設計圖謀,另一方面又有他這種人本不該有的自殺式的溫情。有人管這叫婦人之仁。每一次那個叫夏美的女人真假難辨的眼淚落下來,相擁慰藉的時刻,劉健一的眼神中就不由得上升起一種同情和憐愛。無疑,劉健一愛上了這個歹毒得優雅的女人。而夏美對劉健一呢,也許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是在做戲還是出於本心。這似乎是世間普羅的命數。也許,從此處辨出情何以堪的會意者,當浮三大白。題外話,一笑。

  對夏美這個美麗而妖冶的聰明女人,男人主義者總會有一些失望和惋惜。她的悲慘經歷就如同惡魔附體,讓她在自我保護時機關算盡不擇手段。她知道假他人之刀殺心腹之患,知道以眼淚博取同情,知道自殘身體明節,知道以勾魂眼神和青春肉體為餌,知道因勢利導隨行就市,竭盡所能地維護自己的生命和利益。當然,這本來也就是這個邊緣地帶的生存守則。作為吳富春的親妹妹,亂倫的妻子,搶劫錢財的同謀,夏美一心要借刀殺兄,既可以了卻掉痛苦也可以獨吞財富。二人最終相見,妹妹的一聲槍響將親情送上九霄。一場死別。而在這個人情冷淡的城池,夏美和劉健一註定重蹈此路。崔虎的兩個只能活一個的遊戲,使夏美對劉健一決然地扣動了扳機。又一場昭昭的無情背叛。劉健一將這痛苦也轉化成了大鐵橋上一聲清脆的槍響。愛情,隨著一場以死作祭的別離,埋葬在了那曾經無比鮮活的身體漸漸冷卻的溫度里。



  當劉健一長髮黑氅,在表面繁華內裡醞釀一場巨變的歌舞妓町飄蕩,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空洞的不羈。他無法改變自己的蝙蝠般的命運,只能謹小慎微的將生命蒼白地延續下去。與夏美的一場死別,像是對這個男人在這個生存環境裡適應能力的一場提升,女人的血完成了劉健一真正的成人禮。而這個儀式,簡直就是在直白的宣告,情意毒酒的杯盞被砸碎了,留下的只有冰冷世界裡的一腔絕望。最後,看似重生般的劉健一,實際上已經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從此以後,他真的可以笑傲江湖了。

  電影裡極致的環境,極致的遭遇衍生出極致的慘烈,而生活卻真的經不起這樣的抽離。往往最終我們所感受到的,就是這個如煙似幻的影像世界,其實和我們自己早已經如影隨形。虛晃一槍,跳出圈外只不過是一個尷尬的託詞,誰也改變不了自己發條橘子般的命運。時間在忘我的流動,每個人都逡巡於自己的世界中,該爬行的爬行,該飛舞的飛舞。出沒無常的浮光掠影,也放任了你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事關美好的自我欺騙。為了迎接所謂的希望,夢想,亮色,曙光,也為了撫慰註定的幻滅,悲涼,謊言和背叛,只能靠你自己在生命中的不懈抵抗。

  我不知道我從這部電影裡究竟得到了什麼,但是我很清楚的明白,一直以來我對它有著不可理喻的依賴。這種依賴使它一遍遍在我眼前罌粟般的盛開,而我自己卻在持續陷落中自我迷醉地傾聽著耳畔呼嘯的恐怖風聲。原來,悲哀自己的悲哀,只不過是藉助一場人世的苦難給自己佈置一個精巧的感情陷阱,然後有了導引般的,爆發出聲聲極盡哀婉的,撕肝裂肺的慘叫,只為,滿足一個四顧茫然無處告別的癮君子。何其的可笑。我想:我將會把它放在不容易看到的角落,並逼迫自己很長時間不再去碰它。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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