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靈魂進行曲

後來我有了兒女們，她們問媽媽將來怎樣

會不會富有長得漂亮，我對她們也講

該怎樣怎樣，誰知道將來怎樣

你問誰也說不上將來會怎樣

在惡評如潮的情況下看《裸體切割》，突然就被開頭那首童謠迷住了。那儘管是一
部所謂的懸念片，卻帶領我展開了一段神秘而宿命的旅程。電影一開始，「女孩」
就已經長大了，她沒有順著童謠裡的預言經歷人生，而是選擇在最盛年的時候寂寞
。她心中的情慾就如歌詞一樣飢渴地尋求答案，然後假裝淡定地觀望別人的生活。


將來會怎樣？將來倒底會怎樣？

當性成了一種尊重，我突然就理解了《羅曼史》中的那個女人，她說認為男人與之
做愛是對一個女人的最高獎賞，如果被拒絕，則是污辱。於是她最後打開那個煤氣
爐，讓那個「不尊重」她的男子永遠離開。她生下孩子，就像終結某些情緒和態度
，又像是要重新開始。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胎兒從產門出來是帶著一股綠色液體的，
很粘稠，也許還比較溫暖，這就是那個慾望女人給你的註解。

梅格.瑞恩老了，但是簡.皮坎兒讓她出演這樣的角色顯然不是想讓她靠裸露重建美
貌，她只是看到了這個曾經的美國甜心如今的寂寞與天真。於是皮坎兒讓她去偷窺
一場刺激陰鬱的囗交，然後陷入無盡的幻想。所以當她遇上一個可以為她囗交的男
子時，她只是在追尋一個單一的答案，這個答案也許是答非所問，但是誰說幸福不
能與性愛等同呢？當梅格站在那個高高的燈塔上驚恐萬狀地要掙脫一場謀殺時，她
早已忘記自己是如何跟著一個殺人犯來到這兒的。猜疑與妄想一向是女人的強項，
我們自以為冰雪聰明卻總是不幸落入別人的圈套，發現不對就喜歡急著擺脫，結果
落入更深的深淵。

又想起片頭那首看似超脫歷盡蒼桑的歌了，我們的將來不是由我們的靈魂來支配的
，而是一種更透明的自我肯定。聖經里說得好：「男人把女人往上一拋，那女人至
今浮在空中。」我們就是那些浮在空中下不來的女人，無所適從是應該的。只是有
些人抓住了一個空中偶然飛過的支點，然後學會控制，有些女人卻不行，陰影與挫
折是我們的致命傷。也許用情慾謀殺掉靈魂是最好的選擇。

表現對靈魂最深刻拷問的我始終認為是《神秘河》這樣的電影（向《21克》說聲抱
歉），永遠記得德維問吉米最後一次看到戴夫是在何時何地，吉米指著那個街道的
盡頭說：「是在那條路上，戴維還是孩子時被汽車載走時。」我突然聽到自己心臟
碎裂的聲音。戴維早已死了，不是吉米的子彈射死的，而是那場童年的災難將他的
靈魂硬生生掐滅了。他即使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卻依然蓋不住臉上若有若無的憂
郁。這是一場「靈魂重傷」，他的傷到死也許都還沒有痊癒。他妻子不信任他是因
為她無法對一個心死的人有感應，感知不到他在真相與謊言之間的區別。所以事情
走向毀滅的姿態是那麼自然，自然到吉米的妻子只用了十幾分鐘就安慰了丈夫的心
，在那個狂歡人群遊行過那條街道時，戴維好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經常聽人說，我們的傷痛往往是自己給自己的，我相信。只是有時候，誰都不能控
制自己的感性烙印，淡化不等於忘記，放縱不等於輕浮。捫心自問的時候，我們也
許都不知道靈魂在哪兒，只曉得哪些感受在腦中塞得滿滿地，只有「幻滅」這個字
眼在眼中閃動時，才曉得我們如此「情」難自禁。吉米的一槍，崩掉了戴維的肉身
，儘管戴維在彌留時恐懼地說：「我還沒準備好。」

不，戴維不是沒準備好，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沒有靈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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