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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天下--Kingdom of Heaven

天国王朝/天国骄雄(港)/王者天下(台)

7.3 / 314,206人    144分鐘 | 190分鐘 (director's cut) | 194分鐘 (director's cut roadshow version)

導演: 雷利史考特
編劇: 威廉莫納漢
演員: 奧蘭多布魯 伊娃葛林 連恩尼遜 傑瑞米艾朗 Jouko Ah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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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實

2006-04-21 08:57:14

宗教瘋狂年代的理想主義―――評《天國王朝》



自《角鬥士》開始,好萊塢掀起了一股「史詩片」熱潮。不過,隨著宏偉的《荷馬史詩》被演繹成明星帥哥的多角戀情(《特洛伊》)、世代傳奇的英倫之王變成了一個無味的武夫(《亞瑟王》)、縱橫四海的蓋世英豪為同性之愛而神經質地喋喋不休(《亞歷山大大帝》)......觀眾和評論界產生了一連串的疑問:史詩片,我們還能看到宏大的歷史與傳奇嗎?

幸好,好萊塢還有一塊金字招牌:萊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如果說有哪一位導演的作品堪稱「部部精彩、幾無次品」的話,斯科特算一個。《異形》、《銀翼殺手》、《黑雨》、《陌路狂花》、《角鬥士》、《沉默的羔羊3》、《黑鷹墜落》,還有就是這部重振史詩類型片的新作:《天國王朝(Kingdom of Heaven)》。

故事發生在1184年,第三次十字軍東征時期,法蘭克鐵匠巴利安(奧蘭多.布魯姆飾),因為受失散多年的父親召噢,也為了替自殺的妻子尋求救贖(在天主教教義中,自殺者是不能升入天堂的),來到了三教聖城――耶路撒冷。其間,父親亡故,他承襲了爵位和封地,並很快發現自己陷入了十字軍政治的漩渦:當時,身染痲瘋病的耶路撒冷王鮑德溫四世與阿拉伯的傳奇英雄---「戰神」薩拉丁維持著脆弱的和平,期望把耶路撒冷建成宗教共存、民族和諧的家園(多麼崇高而難以實現的理想......),但是,以Lusignan(鮑德溫四世的妹夫)和Reynald為首的好戰勢力卻通過襲擊穆斯林的方式不斷挑起爭端,很快,戰爭終於變得不可避免。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哈廷之戰」。

據史料記載:十字軍和耶路撒冷聯軍慘敗,薩拉丁殺光了所有俘虜,天空中都是覓食的禿鷲,使得方圓數里看不到陽光,歐洲人的鮮血讓岩石幾十年內都是紅色。獲勝以後的穆斯林大軍立即揮軍直取已經失去防禦能力的聖城耶路撒冷,歐洲人開始了大逃亡。這時,巴利安挺身而出,率領城中百姓抵禦數十倍的敵人和戰無不勝的薩拉丁,在挫敗了穆斯林大軍的屢次進攻之後,迫使薩拉丁簽訂了城下之盟,以讓出聖城為代價,換取了城中幾十萬百姓的安全撤離和耶路撒冷城的完整。這就是著名的「耶路撒冷圍城之戰」。

(應該說明的是,電影中的情節框架是基本忠實於歷史的,巴利安這個角色在歷史上確有其人,哈廷之戰和耶路撒冷圍城也都是真實的歷史事件。其他的人物,如薩拉丁、鮑德溫四世、Lusignan、Reynald以及耶路撒冷軍統帥提伯利亞斯、巴利安的情人――鮑德溫四世的妹妹希比拉等人也都是真實人物。)

在「後911時代」,推出這樣一部以十字軍東征、基督教-伊斯蘭教衝突為主題的電影,無疑是需要勇氣的。如此敏感的題材,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各界的爭議與批評。梅爾•吉布森的《耶穌受難記》所引發的風波相信很多人都還記憶猶新。還好,這次是萊德利•斯科特,這位被好萊塢譽為「十字軍之王」的大師級導演再一次用他那不容置疑的藝術水準和對史詩電影的高超掌控能力為我們奉上了一道視覺與心靈的盛宴。

這部電影傳達給我們的,不是宗教間孰優孰劣的價值判斷,不是征服與殺伐的道德評價,不是上帝選民與異教徒的貴賤之別,也不是對歷史事件的單向度詮釋,而是頌揚了在宗教與民族紛爭中始終高揚的一種理想主義―――以良知磨合爭端、以「為民」為最高道義。

自「911」和「伊拉克戰爭」之後,「民族與宗教的衝突」成為輿論所關注的焦點。對伊斯蘭世界的妖魔化逐漸成為一種大眾的認識。在這樣的背景下,以基督教世界對伊斯蘭世界的「討伐」為主旨的「十字軍東征」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一個熱門話題。布希就曾經在多次講話中把目前美國在中東的武力介入稱之為「新的十字軍東征」。那麼,斯科特是這樣來詮釋這段歷史的呢?

在影片的開頭,有一段篇首字幕:「歐洲軍隊佔領耶路撒冷已經100餘年......當時的歐洲,人民窮困、政治黑暗、人們奔向東方,或追求財富、或尋求救贖......」寥寥數語,點明了影片的基本態度:所謂的「十字軍東征」,並非是像當時的基督教世界所宣揚的那樣是為了「討伐異教徒」的「神聖之戰」,更多的原因,是為了侵略和掠奪。斯科特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更是直言不諱:「他們是想去洗劫耶路撒冷這個裝滿財寶的宮殿。」

中世紀的歐洲,是教士和騎士階層統治的「黑暗時代」,這個階層不僅壟斷了政治、經濟權力,還壟斷了文化權力,絕大多數普通民眾是文盲,連《聖經》也無法閱讀。失地的農民成為領主階層在經濟關係和人身關係上的附庸。 而那個時代的耶路撒冷則是幾大文明相互交融、自由開放的國際大都市,基督教、猶太教、伊斯蘭教在這裡和睦共存。可以想像,這個充滿財富和文明的「東方」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歐洲人心目中一塊待割的肥肉,這就有了所謂的「十字軍東征」。在斯科特的眼中,那是一個「瘋狂的年代」。

不過,簡單地撻伐某一方顯然不是影片的主旨。在揭示了「十字軍東征」的侵掠本質後,斯科特也沒有忘記告訴我們:在這股橫流之中,也不乏一些懷抱榮譽和信仰的高尚之士。如影片的主人公巴利安、巴利安之父艾貝林爵士、耶路撒冷軍統帥提伯利亞斯、以及頭戴銀色面具的鮑德溫四世,他們是忠貞的基督教徒,但是對於其他宗教的態度更為寬容、也更為明智,這些人是這個充滿衝突的世界上的「開明人士」。與之相對應的,是在幕後策劃戰爭的Lusignan和在第一線挑起爭端的Reynald等人。

我們不難發現,這樣的矛盾衝突與當今的現實是何等相似。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些非常熟悉的符號和資訊: 原教旨主義與世界主義、極端派與溫和派、保守派與自由派......
當看到Reynald率兵襲擊穆斯林商隊,挑起事端,破壞來之不易的脆弱和平,我們不難從「公共汽車爆炸」之類的電視新聞中找到21世紀的版本;
爭端即起,面對十幾倍於己的敵人,Lusignan與提伯利亞斯爭論是否宣戰,Lusignan振臂高呼「God Volition(神的旨意)!」群情激奮,熱血沸騰,提伯利亞斯面對此起彼伏的「God Volition」聲只有無奈地苦笑......我們很容易聯想到一些和「God」一樣神聖不可侵犯的「Volition」們是怎樣一次次地煽動起民意、把一個民族推向激進主義的泥潭;

面對這些衝突和無奈,斯科特通過主人公巴利安之口做出了自己的解答:

―――「耶路撒冷如果是不是良知的國度,那它就什麼也不是。」
―――「做事不可不問良知,不可推說權宜。」
―――「不可假借神意,胡作非為。」

在和平的機會被野心家們肆意破壞之後,巴利安表現出了一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的高貴素質:竭力維護和平,但如果戰爭不可避免,則挺身而出、決不退縮。他承擔起了一個騎士應有的保家衛國的榮譽和責任。而此時,那些平日裡高喊「耶穌大軍不可戰勝」的激進派人物們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薩拉丁的大軍在眾志成城的耶路撒冷城下屢攻不克,一籌莫展。此時,巴利安再次表現出了他的睿智和明達。在得到薩拉丁「不屠城」的承諾之後,他決定將耶路撒冷歸還給穆斯林,為城中業已傷亡慘重的幾十萬百姓保全了性命,也避免了聖城被毀滅的命運,影片頌揚了這兩位英雄之間的明智舉動,也許只有這樣,雙方都能保持完整的尊嚴和責任。斯科特在這裡是想告訴我們:在這片基督徒和穆斯林必須共同生存的土地上,「玉石俱焚」是最不堪的選擇。對此,《華盛頓郵報》的評論是「這是對中東和平可能性的一個夢想。」

影片中有一段對話堪稱經典:城下談判結束後,巴利安問薩拉丁:「耶路撒冷究竟有什麼價值?」薩拉丁回答說:「Nothing」,走出幾步之後,薩拉丁轉過身來,雙手豎起拇指,在胸前用力一揮:―――「Everything!」

不錯,這座「三教聖地」、千年古城,承載了太多的滄桑與歷史,今天仍然要不斷地舔著傷口前行,在「我們要屠殺」和「世界是一家」的反覆掙扎與較量中,它是「Nothing」還是「Everything」,全在於世人的抉擇。對巴利安而言,耶路撒冷之旅是一次路途與心靈的遠行,他尋找救贖,最終歸於「四海一家」的理想主義。對紛爭千年的宗教們而言,共存於神聖的、和諧的、和睦的「耶路撒冷」,也許這才是走向真正「天國王朝」的救贖之路。

Kingdom of Heaven,其實就在我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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