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自我救贖的暴力

  《暴力史》情節簡單、橋段豐富，又有大明星的賣力出演，符合主流商業電影的基本標準，但即使是這樣，用導演的話來說：「你能夠通過表面看到深層中的另一種東西。那東西是非常攪亂人心的。」
   即是指通過以暴制暴的方式來達到自我救贖。湯姆因其兇殘暴虐的過去而背負著原罪，一次偶然的「露臉」之後，一系列與他的原罪相關的暴力威脅便接踵而來，為了保護無辜的家人不受牽連，湯姆知道他「贖罪」的時候到了。但是他的「贖價」並不像中世紀的神學家們所鼓吹的那樣，由於人是無能的，必須由上帝之子耶酥基督用自己的寶血來代人贖罪，湯姆決定進行自我救贖，但他的「贖價」是對暴力威脅回應以更加強悍的暴力。此種情形之下，我們在片中看到當面對曾經被他傷害過的卡爾•福格蒂時，湯姆並沒有服從回費城的指令而是以敏捷的身手，殘忍的先解決了卡爾的幫手，再在兒子的幫助下擊斃了這個糾纏他多時的老冤家。而赴費城後，湯姆與他親哥哥的了斷也不具有親情的和平色彩，照樣是先殺完嘍囉再幹掉主子，那射向大哥里奇眉心的最後一槍，湯姆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暴力史》中的「以暴制暴」有其殘忍冷酷的一面，但是此種殘忍冷酷決不像《追殺比爾》中所演繹的那樣純粹是場華麗的視覺盛宴，而是有它深刻之處，這得益於《暴力史》的編導建構於暴力之上的兩道充滿人性溫情的光環。
   第一道光環是家庭倫理親情的感染力。湯姆在沒有成為被媒體追逐的「平民英雄」之前擁有一個堪稱完美的家庭，體貼性感的妻子、老實溫順的兒子和天真可愛的女兒，讓他在天倫之樂中逐漸忘卻過去的夢魘，家庭成了湯姆重新做人的精神支柱與力量源泉。影片雖名為《暴力史》，但真正的暴力場面如上文所述只有三幕，除此之外的大部份時間影片都在以生活流的形式展現湯姆一家四口平靜、溫馨、低調的生活，如早上起床後的忙碌，父親與兒子關於學校生活的聊天，甚至於包括夫妻二人「先結婚、後戀愛」的調情，日常情感戲在這部關乎暴力的影片中佔有相當大的比重。也正是因為家庭對湯姆的重要性，所以當不幸的暴力威脅降臨之時，湯姆首先想到的便是保護自己的家人不受傷害。片中有這麼一個段落頗能表現湯姆對家人的深切掛念之情：湯姆在發現福格蒂的汽車後，生怕這個黑道人物和同夥危害他的家人，就不顧腳傷顛簸著一路狂奔趕回家中，儘管後來他發現這只是場虛驚。在中產階級占主流的美國社會，湯姆不惜一切維護他田園牧歌式的家庭生活不受侵犯更能在觀眾中引起共鳴。第二道光環是湯姆自身的「雙重人格」 給他帶來的心靈創傷。喬伊•庫薩克即過去的湯姆是個暴虐的殺手，他身手敏捷又殘忍無情，而從殺手身份掙脫出來改名後重新做人的湯姆•斯托爾則是一個性格平和的普通人。同一個人擁有的這雙重人格從精神分析的角度看，湯姆•斯托爾這一符號所指向的是擁有理想化人格的「超我」 ，此身份符合一切道德和社會規範；相反，喬伊•庫薩克指向的則是體現潛意識中死亡本能的破壞性的「本我」 。同一個人身上的兩個不同的「我」本來不在同一個時空之中，但是因偶然原因而出現的必然的暴力事件迫使兩個不同的「我」或者說雙重人格突然地共同出現一個時空之中，顯現在「贖罪」中的湯姆•斯托爾身上。這樣一來，意識與潛意識的交鋒使湯姆痛苦不堪，對此的直接流露是負傷後他與懷疑他身份的妻子，發生在醫院病房內的那一段感情真摯的對話，妻子無法原諒他的善意欺騙，這讓湯姆陷於心力交瘁的痛苦境地之中。《暴力史》中湯姆的「雙重人格」也能產生類似的戲劇張力，觀眾會抱著一種同情心去體諒湯姆對過去的黑幫道友們痛下殺手時的身不由己。
    正是在這兩個光環的映照下，湯姆的「以暴制暴」不再僅僅作為視覺奇觀而存在，暴力之上所負載的豐富的人性內涵足以引起觀眾的思考，從而他的「自我救贖」也更能「攪亂人心」 。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