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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飯店--Peace Hotel

和平饭店/老板的故事/ThePeaceHotel

6.2 / 1,242人    89分鐘

剪接: 周國忠
演員: 周潤發 美術指導: 邱偉明 音樂: 潘健康 導演: 韋家輝
編劇: 韋家輝 攝影: 黃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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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輩子

2006-07-19 20:49:38

港片佳作重溫之《和平飯店》


監製吳宇森
導演韋家輝
故事周潤發 韋家輝 編劇韋家輝
主演周潤發 葉童

提到《和平飯店》,人們總要加上發哥「離開香港之前的最後一部作品」這樣的說明。話說1995年,叱吒香港影壇多年的標誌性人物周潤發在主演由吳宇森監製,「新人」韋家輝導演的此片之後,宣佈不再接拍港片,遠赴好萊塢發展,由此導致許多關於周潤發和香港電影圈撲朔迷離的猜測。不過於我而言,這些藉著電影的發揮有著雙重的遙不可及。因為事件的當時,我還不過是個沉迷於紅白機和錄像廳的小p孩,頂多知道電視廣告裡那個微笑著給小女孩洗頭的「百年潤發」和滿臉淤青卻神情剛毅的小馬哥原是一個人而已;而11年後的今天,誰又會關心起這樁陳年舊事呢?

初看此片是在一個時常打出「入倉、出倉」字樣,以此向偉大的中國盜版商致敬的地方台,時間應該是個沉悶的夏日午後,印象里迷迷瞪瞪地看著影片開始,然後一頭霧水直到片尾字幕升起,關於此片評論只能精簡到「看過」而已,而若干年後,在另一個沉悶無聊的夏日午後,我重看此片開篇在橫七豎八的屍體間穿行的主觀鏡頭,配上冷酷的黑白色調,伴隨令人恐懼的喘息聲,不緩不急地跟隨著連滾帶爬無力求生的可憐蟲。顯然值得期待一個英雄殺戮的終結,然而當鏡頭死死地盯住刀下的羔羊,逼近他因為恐懼而顫動的面頰肌肉,而非豪邁瀟灑的英雄時,卻絲毫沒有殺戮的快感(正義的,替天行道的,或者復仇的)。所謂暴力美學變得像是一個美麗卻令人迷惑的泡沫,在一霎那間顯得不那麼美好,反倒有些殘酷的令人目不忍睹,而當英雄手起刀落,慘叫聲驚起屋頂漫飛的那些熟悉的白鴿時,英雄臉上閃過一道亮眼的光線,眼中卻分明是難以言說的痛苦,於是韋家輝這個頗有些炫技嫌疑的開篇十足吊起我的胃口。伴隨著儘是「傳說」的旁白,我緩緩走進這個交織著小馬哥、周潤發、吳宇森和韋家輝多重身份的怪異英雄所開的那家名動江湖的「和平飯店」。

才才跟著葉童踏進和平飯店,導演韋家輝居然便用簡簡單單的一個平行剪輯將影片的意指合盤托出:傳說就是英雄片、殺人王就是小馬哥、和平飯店就是交織著愛恨情仇的江湖、葉童是吳宇森、而那些因為葉童口中殺人王的種種事蹟嘖嘖稱奇的便是在電影中得到某種臆想滿足的看客們。和平飯店(電影)不過是個避難所,身處在無力抗爭的環境中的小人物們(看客),圍繞舉著雞腿大快朵頤的葉童(導演),聽她神情並茂地描述大英雄殺人王大開殺戒英雄救美一對亡命鴛鴦的精彩故事(英雄片),而就在同時,傳說中的殺人王不過在採購回來的路上(飯店不需要採購嗎?那些無法踏出飯店的馬賊惡人們不需要有人去採購嗎?),跟別人的兒子玩著不甚酷酷的扒褲子的遊戲,招呼他穿上外套免得著涼,順便想起忘記幫店裡的胖管帳買痔瘡粉和那個大喇喇的男孩子一樣的女孩子託付的胸罩

葉童是個騙子,這一點暴露在大家的面前的時候狠狠地傷害了大家的心,因為她使完美的英雄和他的那些已然作實的事蹟再次變成虛無縹緲的傳說,她真的狠狠的傷害了我們的心,她居然使令我們深信不疑的那個傳說中的英雄和他的事蹟變成一個赤裸裸的謊言!是的,正是她的那些被拆穿的謊言使得我們的英雄再次變成買痔瘡粉和胸罩的那個掌櫃,這傷害了我們。可是她居然還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池裡一邊吹泡泡,一邊滿醉胡謅把宋子文認作大哥,把宋慶齡和宋美齡認作二姐和三姐,順理成章的教蔣介石和孫中山做她的姐夫。就在我們幾乎認定這個滿嘴謊話的女人十足的討人嫌的時候,我們的英雄卻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了紅酒杯上殘留的口紅而若有所思,總有蛛絲馬跡昭示著那個平凡的掌櫃會變身成為萬眾期待的英雄,於是我們勉強接受了這個聒噪的女人,在和平飯店住下來

當女人的仇家來的時候,看著殺人王在刀叢中閒庭信步便是一番人驚馬嘶,隱而不發的掌櫃終於有化身英雄的跡象,可是隱約中卻有著一種怪異的氣息,如果說殺一個人是殺人犯,殺很多人便是英雄。那麼救一個人呢?救很多人呢?伴隨著富有嘲弄意味的音樂,殺人王一次又一次以響亮的耳光回應葉童破綻百出的謊言,為什麼救人成為一個問題,飯店的人們甚至由此展開這個女人該不該救的討論,當然在自己受到威脅時刻,將這個女人送出去便成為斬釘截鐵的結論,即便在殺人王犀利地指出他們自己的處境與這個討人嫌的女人相差無幾之後,也頗不甘心的斷定殺人王必是睡了這個女人,認定是出於他自己自私的考慮,以此消解自己的尷尬處境

與此同時,殺人王也同樣處於一個尷尬的境地,救人就必須殺人,這道理就像做英雄就必須殺人一樣。看著別人殺人不能放任自流,那麼就只好殺掉殺人的人以達到救人的目的?韋家輝將葉童置於拳打腳踢之下的同時,也把這個問題再無保留推到殺人王的面前。要嘛殺人,要嘛還是殺人,我們的英雄痛苦的閉上了眼,卻也知道他無法逃避,於是,他只好殺人。

他保護的是一幫殺人的人,對抗的是另一幫殺人的人,他的目的不是殺人,因為他不再是英雄,那道閃亮的光線殺死了他身體裡最後一點英雄的部份,他不會再因為某個緣故理直氣壯地殺人,他的腦海中破天荒出現了「不殺」兩個字,於是他就理所應當地被殺死,我真的不曉得該說這究竟是個關於英雄的故事,還是關於英雄被殺死的故事。

殺戮帶來短暫的和平,馬賊退走之後,作為假像的和平教殺人王稍有喘息的機會,緩緩地跟「抽菸、喝酒、爛賭,很多事都亂來」,唱歌卻會迷死人的葉童談起自己成為殺人王的過程,被人殺—殺人—再被人殺—再人—殺很多人—成為人見人怕的大魔頭(英雄).......這些與那個自稱另一個「殺人王」馬賊頭目寒冷的眼神共同傳達了殺人王終於會被殺死的悲劇結局。

當短暫的歡樂結束的時候,那個輪迴的悲劇終於要發生:葉童是個騙子,馬賊頭是新一個殺人王,保護的一幫殺人的人終於還是被另一幫殺人的人殺掉,由殺入不殺的殺人王又一次撿起殺人的武器。然而打破輪迴的卻正是殺人王的由殺入不殺,再由不殺入殺,看似重複的輪迴里,完成了對眾多殺人王后繼者的救贖。殺人王看穿因果,有了仁慈的心,只要有了仁慈的心,殺人就不再是殺人,也可以是救人。這個身份複雜的英雄身上有著吳宇森的對英雄的反思,有著周潤發輝煌經歷的映照,還有韋家輝蓬勃生動的荒誕不經,看來真是個頗複雜的故事

向吳宇森致敬,他用《喋血街頭》展現了英雄逃不過命運的無奈,用《和平飯店》昭示了英雄也跳不出的輪迴的痛苦,因為跳出便是死

向韋家輝致敬,這位無線培訓班編劇班出身的編劇,在成為頂級電視劇監製之後,踏足影界便用《和平飯店》告別了一個時代,用《一個字頭的誕生》開啟了另一個時代

最後,向偶像發哥致敬,1985年,發哥和葉童合演的《等待黎明》讓他拿到第一個影帝,10年後,再次和葉童合演的《和平飯店》為他的事業畫上一個階段性的句號,11年後的今天,世事滄桑,在歷數所謂成長的電影印記時,發哥還是帶著那標誌性的迷人微笑說:「我才剛上路呢」。嗯,我才剛上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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