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憂傷

    911以後美國電影的泛政治化傾向開始有藉口有組織地蔓延，很多電影本身就是為政治而拍，如《華氏911》，也有抓住某一點大做文章的，如《撞車》的種族問題，《晚安，好運》的言論自由問題，還有其它一大堆電影是說反恐的，這些都是911過後美國國內風口浪尖上的問題。雖然政治在美國電影中永遠是主角之一，但這種集體有意識的傾向性還是近20年來所僅見。
    911對於美國人來說，更多的是一次心靈的撞擊，很多人從此才明白，原來世界上還存在著如此憎恨美國的人，而且那些在大樓倒塌後拍手稱快的居然大部份是各國的普通民眾，很多人也才明白，原來美國也是虛弱的。美國人的這種惶恐是可以理解的，自內戰以來的一百多年裡，這片大陸再也沒有出現過如此大的損傷，承平日久的美國人理所當然地為自己國家而自豪，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被羨慕與尊敬。但911使這一切轟然倒塌，美國人突然發現在世界各地美國都成為某個笑話的主角，厭惡美國的情緒居然這麼普遍以致於美國人再也不能把它歸結為嫉妒。原來這片Land of Plenty還存在著如此巨大的缺憾。
    文德斯把他漂亮的攝影給了一個自異國歸來的美國女孩，可能正因為她從異國歸來，所以她好像沒有一般美國人的驕傲自大：「阿拉伯人是不是都騎駱駝，非洲人是不是都騎大象」。她明白在美國之外，還有一個大世界。但是導演美妙的攝影和配樂似乎沒有對他所要展現的「後911」時代美國人的精神狀態起到多大的幫助，雖然在以女孩的角度來看這個對她來說是新奇的國度這一點上，攝影起了不少的作用，但是對於整體的憂傷與焦慮來說，攝影似乎顯得過於輕盈。
    作為一個外國移民，導演必然比一般美國人更清醒地認識到美國的優勢與劣勢。可以說，導演其實是非常認同美國的主流價值觀的，即美國賴以立國的自由、平等、寬容諸價值，這從片中無數次的美國國旗的特寫中就可以體會，但是導演在批判什麼呢？借女主角的口，我們可以看到一句台詞「一定是哪些地方出錯了」。無休止的對外反恐戰爭，治安糟糕的社區，躺滿流浪漢的街道，這一切雖然有一種天生的悲劇因素，但似乎更具有荒誕元素，這和當初的理想是多麼的不同啊。當患有臆想症的精神病人闖進一間屋子要執行他所認為的反恐任務時，躺在床上的老婦人不緊不瞞地說「You dress funny」這是多麼大的諷刺啊。
    遺憾的是整部片子只在這一點上顯示了它的力量，其它時候都在女孩無緣無故滿懷憂傷的行動與臆想症患者的絮絮叨叨中度過。也許後911時代的美國民眾和美國政府正是這種狀態，一邊憂傷著，一邊臆想著。但導演未能把我們帶入一個能夠真正體驗的世界，他所用的很好聽的搖滾樂也只能是流於表面。在影片最後，導演又重新宣揚了一遍他所認同的美國主流價值觀（即使在片中他承認它的實現方式出了些問題），攝影機在雙子大廈的廢墟前緩緩升起，似乎充滿希望，但這只是導演所希望的。可能在政治面前，導演所要真正表達的東西被無形中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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