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美麗中的西西里傳說

【按】這篇評論初稿完成於2004年8月16日，如果除去那些從小到大當成作業寫的觀後感或者之類的文字，它就是我電影評論的濫觴了。作為一部屬於被主流所青睞的好片，想批得讓人心服口服是很難做到的。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這篇影評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我也只能在語言上潤色一下初稿的寒磣，至於內容，則無法更改也不想更改。畢竟，這就是當年那個更習慣用「這個片子」而非「這部片子」的我所寫的，值得懷念。

很少會明知那是一部爛片而主動花銀子去看，《十面埋伏》是個例外。
從未在看完花銀子搞來的好片後失望良久的， Malèna是個例外。

第一次看Giuseppe Tornatore的片子，是La leggenda del pianista sull'oceano，沉醉，是我看後的感覺，這是三部曲中我格外珍愛的，如果我第一部看的不是它，很難說我會再看其他的。兩年之後，同樣是那個劇組，同樣是Ennio Morricone的配樂，讓我們看到了同樣構圖嚴謹的畫面和極富感染力的音樂。但變了的似乎是Giuseppe Tornatore（引一位網友的評語就是「背負過去影子的導演拍的電影，期待他能再多說些什麼」），據說他在拍完Nuovo Cinema Paradiso後就讀到了這個出自著名編劇Luciano Vincenzoni的短篇小說，但直到遇到了Monica Bellucci才開始與Luciano Vincenzoni進行劇本創作，時間只用了33天。可是，在我看來，Malèna的失敗可能就是源於這33天的創作，當然了，也不排除小說本來就先天不足，但那畢竟是短篇，更多的東西是編劇加入的。

這部片子講的是什麼？按導演看來，它是「關於一個男孩成長為一個男人、一個女孩蛻變為一個女人的經過」。而它的結局，「則是關於人性在善與惡間永恆的掙扎」。

我就不必如何地去界定Malèna開始到底是不是個女孩了，反正我覺得不是，或者說我覺得它是關於「一個女人蛻變為一個真正的女人的經過」。這麼說，並不是我懷疑或者否定了Monica的演技，相反，我覺得她演的是非常好的，純正的美麗加上到位的表演（引一位網友的評語就是「女主角美得很有說服力，光芒太集中在女主角上，男主角全變廢物」），而這與她是否「袒胸露乳」並沒有多少關係。

但錯就錯在了男主角是個13歲的孩子卻在性意識萌動之初對一個已經是「女人」的Malèna產生了好感。為什麼反映成長的故事要選擇一個有著「俄狄浦斯情結」的傢伙？一個萌動的少年，對一個成熟的女人，其所懷的到底是「情」還是「愛」，或者就是純粹的「性」？他懂愛嗎？似乎在片子裡沒看到一點影子，他不愛周圍的人，不愛他的爸爸，不愛那可憐的被炸死的老師（那還是Malèna的爸爸！），他甚至把聖母的胳膊都打掉了。一個連愛都不懂的人，會懂「愛情」嗎？於是我想，在他的青春期里存在的只有性，以及憤怒。

在床上做著沒完沒了的春夢，我們姑且相信其真實性，或者說每個經歷過青春的人都會相信，只是片子太過誇張了一點。那偷窺呢？不折手段的偷窺！沒完沒了的偷窺！無聊透頂的偷窺！真的，Malèna多麼可憐啊，除了要處處防備某些女人的閒話和某些男人的行為，卻不知道有個小傢伙正在偷窺她！而這個小傢伙，在片中卻成了正義的化身，偷偷地報復那些說閒話的人，偷偷地罵著那些做某些行為的人，儼然一個君子。君子還罵人？還有那絕對的嫉妒和憤怒？這實在讓我對這個小傢伙的未來失去了信心。當他打掉聖母的手臂，動不動就打架的時候，他還有什麼真正的信仰嗎？他甚至都沒有什麼信念。

他的青春期里有的只是性，為了性，他什麼都做了，但片中編劇最大的漏洞就在於他是怎麼做到時時刻刻出現在Malèna的行蹤裡的？以致於Malèna的每一次「大事記」，他都成了最重要的見證者。在法庭，他是旁觀席上唯一的孩子；在Malèna被毆那天，他居然「正好」就在那群男人的最前面離Malèna最近的地方！他晚上不睡覺，白天又無處不在，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要怪就都怪那輛自行車吧，他有了自行車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同齡的小夥伴玩，而是去找那些大傢伙。難道他的小夥伴都沒有跟他一樣性萌動以致於沒了共同語言？或者，他的小夥伴怎麼沒人去找那些大傢伙玩呢？那些該死的大傢伙，讓他第一次見到全城最美麗的Malèna（天知道他以前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全城最美麗的人？），他自己也不爭氣，整個一先天就流氓胚子投胎的瘋狂地黏上了她，難道他的同齡人裡沒有美麗的女孩？

後來還是感謝他爸爸的理解，送他進了那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而對此我唯一的感覺是，他把她給褻瀆了，儘管她之前已經被褻瀆了。或者說這給了我們最好的證明，他要的不是愛，他也不知道愛（她被群毆的時候他居然沒流出眼淚，也如那些男人一樣沒有挺身而出），他要的只是佔有她的身體，他甚至違背了給聖母許下的「等到自己長大」的諾言。因為他不相信聖母。這是一個成長的故事嗎？小傢伙一直想要長褲子和到理髮店坐大人的位子，那到底是他想在心理上成長，還是僅僅只限於生理上？
 
編劇就這樣給了我們一個不可信的青春期故事，而編劇自以為是完美的，於是編劇只去著力於「性萌動」這一點的刻畫，卻忽略了其他，難道我們的青春期里只有性嗎？

Malèna就這麼可憐著，可憐著。一直生活在流言蜚語之中的純潔女子，喪夫又喪夫，不得以淪為了妓女，這並沒有讓我感覺到她的墮落，更多的只是同情。可那些小城的俗人們依舊說著一些俗氣話，當她被那群老婦群毆的時候，我沒有覺得婦人們的殘酷，我想更多的質疑是從Malèna面對男人們（有衣冠楚楚的紳士也有市井小販）的哀號中發出的：「你們為什麼不救我？」當夫妻倆回來的時候，那群婦人成了第一個和她打招呼的人。我們不該再次鄙視她們的世俗，或許，那就是她們的生活方式。

當Malèna依舊以原先的優雅步態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她是如此的可憐、美麗，可她還是在保持著自己。當小傢伙挽著他的同齡戀人的手，紳士派頭般走上大街的時候，很難說他不會淪為小城人的又一個範式。

不好的片子絕對的失敗在於編劇，相對的成功在於導演。
不壞的片子絕對的成功在於導演，相對的失敗在於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