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鏡子的另一面去看看

最近看了2部韓國電影。一部是姜帝圭導演的《太極旗飄揚》，另一部則是朴光鉉導演的《歡迎來到東莫村》。這是兩部關於6.25戰爭，而表現手法卻截然不同的電影。若但從票房上說，這兩部電影都是極其出色的，《太極旗飄揚》創造了韓國的票房記錄，而《歡迎來到東莫村》在首個週末三天錄得30萬入場人次，更破了《太極旗飄揚：生死有情》、《實尾島》的票房紀錄，連續成為五星期票房冠軍。全國入場人次突破八百萬大關，成為歷年來最賣座韓片第四位。
        韓國人對6.25戰爭的題材有種深刻的民族性的關注感，這幾年湧現了一批與此題材相關的優秀電影，除了以上兩部，還有如《共同警備區》、《實尾島》等等，也同樣取得了非常不錯的票房成績。
        在中國，我們把這場6.25戰爭叫做我們所熟悉的「韓戰」，也就是抗美援朝保衛戰。「雄揪揪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我們還熟悉這樣的旋律吧。現在讓我們轉到敵方後場，透過電影看看我們的對立面的故事。以往我們的印象里，韓戰只是中國和美國的戰爭，除了少量的朝鮮群眾慰問志願軍的鏡頭，根本就不關南北韓的事。韓國的這些電影讓我們站到了鏡子的另一面，看到了一場戰爭的另一個版本。
        《太極旗飄揚》採用了其他戰爭電影經常使用的回憶敘述模式，從元彬飾演的弟弟回憶中走入1950年夏天的漢城。在小鎮裡擦鞋的哥哥振泰正準備迎娶英珠過門。弟弟振錫還是個學生，母親是啞巴。這是個溫暖而普通的漢城百姓的家庭，哥哥最大的夢想就是弟弟能考上大學。但是這時候，戰爭爆發了，沒有一絲徵兆突如其來的闖入了這個家庭，這幾個人的命運從此改變。
        振泰為了被抓去當兵的振錫能回到家裡，一同跟著去了前線。他為了弟弟能退伍，冒著生命危險立下了許多戰功，並獲得了由總統頒發的勳章。起初戰事很順利，但是隨著共產黨的加入，戰事馬上逆轉，部隊一直後撤，振泰兩兄弟又回到了漢城。
振泰親眼看著他的未婚妻被自己的隊伍以叛徒的罪名槍斃了。她只是因為飢餓而不得不接受朝鮮軍方的糧食，很多普通百姓因此被槍斃。接著，弟弟也被懷疑叛逆被關進了監獄，他為了救出弟弟拿著槍威脅司令官放出弟弟，但司令官卻下令放火燒死監獄裡的人。振泰在監獄裡找到了他送給弟弟的鋼筆，悲恨交加之下，毅然叛逆投奔了朝鮮軍，並成了旗子軍首領。
兩個親兄弟，站在了對立的戰坳上，廝殺血搏。正如這原本是兄弟般的兩個國家一樣。導演的寓意便也在此。「兄弟殘殺，這才叫戰爭！」。
對於普通人來說，戰爭中首先能做的只是活下去。但在戰爭中個人又如何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哥哥發現弟弟沒有死後，毅然決然的轉身，將槍口對準了朝鮮軍瘋狂的掃射，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在兩次叛逆後，他已經沒有退路。
哥哥只想讓弟弟回到家鄉，但卻在戰爭中越陷越深，對敵方充滿了失去理智後極端的仇恨。在一次搜查中，他們找出幾名朝鮮軍人，其中一個是他們兒時的玩伴，同樣是被逼加入了朝鮮人民軍。若不是弟弟阻攔，哥哥一定會殺死他們。而哥哥對共產黨的仇恨也反映了韓國軍隊對共產黨的厭惡，如他斷定村落裡的村民是被共產黨殺死一樣，且狡猾地在屍體堆里埋下了炸彈。這場手足間的戰爭並沒有對錯，關鍵是從哪個角色去看。
影片中的戰爭場面，血腥、殘酷，讓人震撼。但讓我印象深刻的，並不是宏大的戰爭場面，而是弟弟那不被戰爭泯滅的人性，也正是他道出了戰爭的本質。他厭惡以犧牲戰友為代價換來勳章的哥哥。他看著戰爭毀滅了哥哥的純樸甚至人性。在與戰俘的搏擊中，他像是將戰俘當成哥哥，發洩心中的憤怒。那個曾經純樸天真的少年振錫不見了，在我們面前的，是在炮火中直視人生劇變後成長起來以自己眼光去看世界的男子漢。
戰爭中的世外桃源
相較《太》的沉重語境，《歡迎來到東莫村》則以輕鬆愉快的旋律一下子捕住了觀眾的心。片頭美麗的令人窒息的田園，斑斕五彩的蝴蝶，蔚藍純淨的天空……一切都讓人陶醉。這是一片韓國的桃花源，這裡的村民世世代代居住在此，不知當時朝代，不知道槍是什麼，不知道何為戰爭。
兩個韓國軍人，三個朝鮮軍官，一個美國人，無意間闖入了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小山莊。這樣的組合怎能不發生點故事？戰爭對於村民來說還不如一隻野豬更吸引他們的話題。韓朝軍人的緊張衝突在村民間輕鬆的談資下顯得荒唐而可笑。一場大雨更增加了諷刺的味道。而最後扔在倉庫的炸彈竟炸出了滿天的爆米花，一下將緊張的對持消解了。導演的本意，反戰、和平、回歸人性，也彰顯出來。
捕捉野豬的那場戲可謂浪漫，導演採用了大量的慢鏡頭，將原本敵對的雙方互相合作共同捕獲野豬的過程表現的浪漫唯美。拍廣告出身的導演朴光鉉將在廣告上的看家本領都拿了出來，營造出一幕幕絢麗繽紛的畫面。再配上久石讓的音樂，真是讓人熱血沸騰。通過慢鏡頭的使用，時間被拉長了，美好瞬間被定格了。而這一切，都與戰爭無關。遠離了戰爭，其實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於是，雙方的矛盾開始消解，關係一下子緩和了。來自南方軍隊的小兵認來自北方軍隊的老兵當哥哥。他們一同下田勞動，一起歡笑遊戲。但在另一方——美軍，還在為戰爭做準備。這樣的鏡頭切換，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美軍為了保證戰爭補給線的安全，決定轟炸這個山頭。這5位外來者（美國人回美軍基地了）為了保護村莊的安全，佈置了一塊假基地吸引轟炸機。這是實力懸殊的戰役，結局可想而知。但是這樣一場戰役在導演手下卻顯得悲壯而美麗。飛舞的炮火像煙花般燦爛。有個細節打動了我。在美軍飛機出現時，膽小的弟弟跟哥哥說：「哥哥，你來我這邊一點吧。」老哥哥馬上搬到弟弟旁邊。當哥哥被美軍飛機打死了，原本膽小的弟弟爆發出驚人的勇氣，迎面射擊飛來的飛機。
兄弟！這和《太極旗飄揚》中的兄弟不謀而合。雖然並不是親兄弟，他們卻在捍衛共同的家園。
東莫村，這個純淨的村子顯然是有寓意。那是一片心靈的淨土，朝韓是這塊土地上共同生長的兄弟。而美軍，則是侵入者，是戰爭的發起者，破壞了這裡的寧靜和諧。而傻姑的死，則是對這場戰爭的控訴，讓人心痛。
韓國人對歷史的反思是深刻，且多是從人性的角度切入的，而不遷就於官方主流媒體的輿論導向。反過來想想，我們對於自己的歷史有無做到這點。我不禁想起國內的一部以抗日戰爭為背景的電影《鬼子來了》。這部獲得坎城國際電影節評審團大獎、夏威夷電影節Netpac獎、日本每日電影獎最佳外語片等多項國際榮譽的影片，由於在立意取向、價值觀念方面與國產主旋律電影嚴重不合拍，所以仍被官方毫不留情地封殺了。這是國內唯一一部敢於勇闖「禁區」，直指國人劣根性，並有著強烈憂患意識，震撼人心的抗日電影。官方的封殺讓投資公司血本無歸，導演姜文也吃了不少官司。
對於一個歷史事件，我們更需要多聽聽其他方面發出的聲音，到鏡子的另一面去看看，或許，你會發現另一個事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