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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

现代启示录/当代启示录

8.4 / 709,205人    147分鐘

導演: 法蘭西斯柯波拉
編劇: 法蘭西斯柯波拉
演員: 馬龍白蘭度 馬丁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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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澤蝦餃菌

2006-12-19 04:24:20

剃刀邊緣的瘋狂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以夢幻的筆法雕琢人性的瘋狂

    《啟示錄》是聖經《新約》的最後一章,講述了末日審判的故事,在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的《現代啟示錄》中具有兩層含義:一層是柯茲自行對越共進行的審判,一層是威勒德代表美國軍方對柯茲進行的審判。然而,就像柯茲說的「你可以殺我,但你不能評價(judge)我。」在《現代啟示錄》中,價值的判斷已經陷入了一種混亂狀態,失去了標準的價值判斷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於是我們最終看到的就是呈現在科波拉鏡頭下的,整個群體的瘋狂。我們為何而戰?加謬說:真正的哲學思考等於自殺。所以,要嘛選擇死亡,要嘛選擇瘋狂,對於越戰,甚至對於所有戰爭,我們只能給出這樣的答案,這並不是一個悲觀的回答,因為雖然瘋狂不是件好事,它也遠不是一件壞事。

    《現代啟示錄》的瘋狂幾乎延續了整個影片,科波拉從一開始就將影片拉進了一種癲狂。主人公威勒德上下顛倒的頭部特寫、越南的叢林,呼嘯的直升機、爆炸的火焰,甚至最後出現在柯茲創造的審判台旁的巨大石像反覆疊化,彷彿一團濃稠的爛泥連同主人公的軀體一起被攪入他業已混亂的記憶中,科波拉將影片的開頭和結尾疊印在一起,使人物陷入無法逃脫的輪迴中,音樂反覆迴響著「這就是結束,我的朋友」,「所有的孩子都是瘋子」… …
 
             瘋狂的孩子:兒戲戰爭的比爾.基爾高

    頭扛一頂牛仔帽,眼架一副墨鏡,指指點點儼然是個西部警長的模樣,給每具越共屍體旁放上「死亡樸克」,卻不忘了拿著一壺水給一個垂死的越南人喝,還喊著:「這個人是我的勇士!」對威勒德一行人帶來的上級任務漠不關心,但一聽到蘭斯的名字就發了瘋,吵著嚷著要帶他去衝浪,最後還真就載著一群兄弟浩浩蕩蕩殺向一個越共控制下的海灘,一邊扔炸彈一邊聽華格納,雙方還在激戰,他卻火急火撩地先派了兩個人去衝浪,連自己也脫了上衣要下海。蘭斯一夥人搶了他的衝浪板,他便開著飛機滿世界地喊「我只是想要回我的衝浪板,要知道,想找一塊好的衝浪板也不容易。」比爾.基爾高,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瘋癲狀態,他既不是殺人狂,也不是人道主義者,這場戰爭對於他來說只剩下了勝利的味道,除此之外,在他的眼裡,是否還有戰爭?
科波拉用華格納激進的樂曲,炸彈瞬間爆發出的強大火焰,海面上升騰起的水柱,尤其是五顏六色的煙霧彈把一場屠殺變成了週末狂歡派對。科波拉使用大量的全景鏡頭將戰爭的殘酷極大限度的削弱,我們看到的是在戰爭機器在整體上顯示出的一種龐大的震撼力和美感,而這正是基爾高眼中的戰爭圖景,作為一個指揮者,他的人格在權利和勝利的快感中極度膨脹,他所有的行為,在和平時期十分正常的行為都在戰爭中被放大,被誇張,基爾高的個人行為與環境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科波拉有意使用抒情的筆法描寫暴行,將這種反差推到了荒謬的境地。
   
                 瘋狂的群體:「兔女郎」的盛宴

    如果說基爾高只是一個瘋狂個案,基爾高只是被作為一個現象呈現在科波拉的鏡頭之下,那麼,在「兔女郎」勞軍這個段落里,影片已經開始展示整個美國的瘋狂,同時也就展示了基爾高所存在的社會環境,這種瘋狂隨著威勒德的深入叢林而加深,科波拉的手法也愈加夢幻,光線的調度開始取代場面調度來書寫這部啟示錄的第二個章節。

    位於後景的刺眼的點光源佈滿整個鏡頭,在眩光的效果下被拉成橫貫畫面的一道道變化不定的線條,人物處於相對陰暗的空隙里,科波拉甚至沒有在這個段落里突出任何人的肖像和體態,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兔女郎」,人聲,和舞檯燈光,因為在這個地方,真正的人實際上是不存在的,他們沒有個性,只是變成了一個個瘋狂的符號,沒有組織、沒有紀律,飄忽不定,舞台上那些酷似男性生殖器的裝飾以及燈光在水面上形成的光怪陸離昭示著人類最原始的形態,潛意識中的本我在這裡最大限度的衝破禁忌,這裡只有性慾和破壞欲,甚至連這兩種慾望也是毫無原因和意義的。

    在這個段落的結尾,兩個美國大兵攀上直升機的起落架被吊上高空,與基爾高那個段落中,牛被直升機吊上高空是何其相似。他們都是戰爭機器的玩物和小丑,甚至於這些大兵連牛所表現出來的反抗都已不存在,成為時代的奴隸已經成了他們下意識的行為。所以科波拉在拍攝牛的時候給了一個仰角,將這頭掙扎的牛單獨地至於陰霾的天空,而對於這些蒙昧的人,他用了一個角度略微向下的遠景,他們永遠逃離不了這片瘋狂的土地,所以他們是如此的渺小。他們被現實和信仰同時拋棄。

                   瘋狂的煉獄:激戰的美國

    作為時代的書寫者,科波拉自然不會僅僅停留在事物的表面,隨著威勒德行程的深入,科波拉的思考也進一步深入。描寫美軍在越南的最後一個據點時,科波拉同樣在燈光上使用了節日使用的小綵燈,但是這裡已經不再是狂歡者的盛宴,不斷有爆炸升騰起的火焰產生,整個環境也在這種爆炸中忽而變亮,忽而兒漆黑一片,我們很難看清戰場的全貌,也很難在每一張面孔上停留足夠的時間。這是煉獄,不斷有人拖著大箱子跳入水中,向威勒德求助,我們聽到最多的一句話便是:「誰是這裡的指揮官?」可是,沒有人知道,美軍已經失去了控制,處在一種沒有目的的廝殺之中。這裡沒有一個直接展現越共的鏡頭,與其說科波拉是為了表現隱藏的恐懼,不如說是在隱喻這場戰爭的非理性,人們要嘛逃離,要嘛毫無目的的廝殺。指揮者的缺失正是對戰爭發起者的控訴,他們將年輕人送入戰場,然後將他們遺棄。處於死亡中心的人根本不知道戰爭是為了什麼?就這樣,一個古老的問題被提出來了,我們為何而戰?科波拉實際上提出了一個更現實的問題,既然我們已經知道戰爭的非理性,為什麼還要沉浸其中?

                     瘋狂的理性:失落的家族

    在這個段落中,科波拉以一個法國沒落家族在晚餐時的爭論表達了自己對越南戰爭的思考。這個家族是殖民地留下的產物,懷念著當年的輝煌,深味著現在的痛苦,科波拉利用用窗口射入的昏黃光線表現了一種沒落的尊嚴。法國在戰爭中擁有比美國更加刻骨銘心的失敗,這使得他們開始思考現狀,在餐桌上發生了嚴重的分歧,但最權威的聲音在最後對威勒德說:「你們正在為歷史上最大的虛無而戰。」無論如何,這群法國人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七十多年,他們在這裡有自己的根,而對於美國人來說,這卻是一處無根之地,很多美國年輕人的熱血就這樣白白拋灑了。

    首先,科波拉站在美國人的角度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美國顯然是捲入了一場不屬於自己的戰爭。越南和法國、中國的矛盾有著深刻的歷史原因,它們都在為自己而戰,而美國顯然在利益的權衡上發生了嚴重的錯誤。世界無法避免一場戰爭,但美國完全可以避免一場不屬於自己的戰爭。

    緊接著,科波拉通過拉手風琴的男人的唱詞更進一步將單獨對美國的批評擴展到了對整個以白人社會為代表的歐美社會的批判。進而將這場戰爭的原因歸結為歷史上的無數個錯誤的決定。而這些錯誤造成的就是一個民族的失落、一個民族的衰退、一個民族的瘋狂… …

                   瘋狂的上帝:最後的審判

    同樣在一片煙霧繚繞地水面,科波拉慢慢揭開了威勒德行程的神秘終點,我們跟隨著威勒德主觀鏡頭逐漸深入,看到了一群在臉上畫著神秘圖騰的人嚴整的列隊在河面的船上,接著是祭壇和懸掛在水面的半裸屍體,音樂詭異神秘,突然,由丹尼斯.虎珀扮演的記者像娛樂主持人一樣招呼著這群美國人,經他之口,我們了解到柯茲上校在這裡的地位。黃色的煙霧繚繞著祭壇,祭壇上書「現代啟示錄」,四週散落著被處決者的頭顱。這個景像震驚了威勒德和他的同行者,他們回到船上。最終,威勒德決定帶著蘭斯深入「柯茲王國」的腹地,他在途中被柯茲的「子民」包圍,他們將他按入泥水中,鏡頭對準威勒德旋轉一圈,由此影片進入了最經典的段落。

    威勒德被帶到柯茲的處所,影片使用了古銅色的逆光、側逆光和側光照明,這種造型感極強的打光營造了一種強烈的原始感,柯茲的面部一開始始終處於陰暗中,只有白蘭度的光頭被強光籠罩,隨著對話的深入,柯茲的面部不時會局部的進入那束光柱中,這種在中景距離造成的特寫效果使得觀眾強烈感受到柯茲的威嚴。當柯茲雙手捧出盆裡的水時,它們彷彿沐浴在冥河之中。

    威勒德和柯茲的第二次接觸是在一種如夢如幻的環境下進行的,科波拉調動了雨水、泥漿、被泥或油彩覆蓋的臉等元素,塑造了一番地獄景像。

    第三次接觸是在牢房,科波拉安排柯茲閱讀美國主流報紙,柯茲蹲坐在門口,大自然的光線從他身後隨著空氣中的煙霧「飄」來,鏡頭中充滿了小孩,這種景像又讓人想起天堂。柯茲明確指出報紙上的都是謊言,天堂、童年、謊言這三個因素的並置產生了令人回味無窮的寓意。柯茲對美國軍方的失望也具有了強大的諷刺意味。他面對著處於黑暗牢房中的威勒德――後者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美國當局――宛如先知。
威勒德昏迷後又被抬到了酷似古羅馬城堡的房間裡,金色的光線從各個的窗口射入,打光仍然以逆光和側光為主,但明暗對比已不似先前那麼鮮明,而是加上了淡淡的散射光,渲染了房間中的煙霧繚繞的狀況。除了威勒德、柯茲和記者,其他人物也被交叉剪輯進來,他們或者如雕塑般站立在那裡,或者心閒氣定的打太極,甚至只是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孔… …在這裡,科波拉借角色之口道出了自己的心聲:與恐懼為友,否則你就只能與他為敵… …利用原始的本能去殺戮,沒有感覺、沒有感情、沒有判斷,沒有判斷… …因為判斷會打敗你。」科波拉就此表達了他對於暴力所持的宗教式的觀點。他沒有簡單的評判暴力的對錯,而是站在整個人類群體的高度,說明了暴力是一種原始的神話。

    也許正是這番不要帶著判斷去殺戮的話最終堅定了威勒德的決心,他終於拋開所有關於柯茲的傳言和書面材料執行了軍方交給他的任務,實際上,他可能僅僅是為了自己的思想而殺死柯茲。

    這場戲完全是表現主義的。威勒德從水中慢慢浮出,金黃的側光將他塑造成了一尊堅定的雕像,這是一場神聖的洗禮。科波拉運用蒙太奇手法將威勒德砍殺柯茲的鏡頭與宗教儀式上屠殺牛的鏡頭交叉剪輯在一起,突出了顯祭的主題。也將今天存在於我們生活中的屠殺戮與最原始的殺戮、將個人的殺戮與群體的殺戮、將世俗的殺戮與宗教的殺戮聯繫起來,挖掘出存在於人類心中的暴力傾向的歷史淵源。同時這頭牛也照應了威勒德形成開始出現的那頭被吊上天空的牛,而柯茲也成了這場暴力的一個犧牲者被推上時代的祭壇。

                   瘋狂的歷程:威勒德的任務

    除了展現不同層次的瘋狂的斷面,科波拉還通過威勒德一行人的行為心理變化展現了瘋狂發展的過程,展現了人類是怎樣一步一步從所謂的現代文明回歸到最原始的狀態中去的。

    人物設置上,科波拉有意設置了擁有不同人生經歷的幾個人物,通過他們之間以及他們同外部的互動將一粒瘋狂的種子植入他們心中。
片中射殺越南貧民的一場戲在他們各自的性格變化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路途上,船長處於責任心,執意要對一艘越南漁船進行嚴格檢查,結果誤將一個越南女子保護小狗的行為視作反擊而對船上所有人進行了射擊,明白真相後,他們都震驚了,實際上,某些人已經崩潰了,接著,他們發現那個越南女子還活著,便決定將女子送去治療,威勒德反對這種拖延行程的行為,於是開槍殺死了她。科波拉的這一筆十分殘酷,這殘酷的一筆也正是這些涉世不深的年輕人的成人儀式。「恐懼」,如果你不與它為友,你就只能與它為敵,如果你不將恐懼作為手段,你就只能被它毀滅。

    也許恐懼就是聯繫現代文明與原始暴力的契機。與它為友,你將瘋狂;與它為敵,你將死亡。

    在片尾的一片黑暗中,傳來了柯茲臨死前那深沉嗓音:「恐懼… …恐懼… …」


特別聲明:
       這篇影評我最早發佈在豆瓣上,時間為2006-12-18 20:24:20,也就是這一篇。2007年又在我時光的部落格上發了一遍。百度百科於2011-04-16 23:35以「原影評不夠詳盡」為由,將我的這篇影評複製在了它的「現代啟示錄」條目下(還複製在了幕後花絮里,這顯然不是花絮),操作人員是助理小編 dqych20100501【http://passport.baidu.com/?business&aid=7&default_tab=2&un=dqych20100501#3】。該操作內容可以在百度百科編輯歷史中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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