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鬼魅--A Tale Of Two Sisters

蔷花,红莲/鬼魅/姊魅情深

7.1 / 68,312人    Korea:115分鐘

導演: 金知雲
編劇: 金知雲
演員: 林秀晶 文瑾瑩 廉晶雅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李昇平

2006-12-28 07:15:22

薔花,紅蓮


最終還是要為這部電影寫點東西。儘管有著一張與日韓恐怖電影同樣華麗血腥的海報,但它卻是一部與眾不同的靈異電影。

·倫理主題
一部靈異電影的正道是搞好它嚇人的功夫,深刻的主題退居其次,純粹追求感官刺激的靈異電影也能令人難忘,但有內涵卻無技巧的片子往往不是贏家。兩者兼備則會成為經典,舉例為陳可辛的《三更之回家》,那是講一個愛情在天人兩隔的界限間掙扎的故事。
靈異電影常見的主題是,人性的貪婪或美好,復仇,世道的敗落等等,從聊齋的鬼故事裡就是如此了。此類的主題並非要求像文藝片一樣對社會問題與人性剖析提出建設性意見,它設定主題多半是想找到一個契機,有了主題才會有使故事講下去的「氣」,《薔》正是如此。《薔》取自韓國民間故事,契機為家庭亘古長存的矛盾——後母與孩子。故事發生在自瘋人院回家的姐妹倆與繼母之間,這是勢能很大的題材,後母、繼女和悶騷的爸爸足以讓家中永無寧日。影片後半部,繼母與姐姐秀薇的打殺是影片的高潮,實際上除了鬼怪靈異的內容,影片精彩的部份都是由繼母與兩姐妹的矛盾支撐的,比如繼母把妹妹鎖進衣櫃,將其碎屍後裝進麻袋等橋段,都是血腥倫理片中的行為方式。
女人的仇恨是靈異篇永恆的主題,從《霍小玉傳》到聊齋竇氏,男人的薄倖與女人的弱勢地位是滋生悲劇的土壤,而女性對感情和家庭的重視更容易使她們的性情在侷促閉塞的空間中扭曲,女人的愛越是強烈,男人的愛便越是捉襟見肘。在靈異電影裡,《午夜凶鈴》中蒙受世人指踏而滿腹仇怨的志津子母女,《女高怪談》中善妒的女高中生,《見鬼1》中被誣陷至死的泰國少女,都是在復仇或嫉妒的心理下生出鬼來的。《薔》則讓「心鬼」生長在一個普通的單親家庭中,一切皆由精神分裂的少女秀薇導演而出,看過後讓人體會到難以擺脫的壓抑。秀薇性格分裂出的幻象中,繼母高舉處死她的石雕像對她說:「我早說過有一天你會後悔…人最痛苦的事情便是當你想忘記一件事而無法忘記」,當電影最終回到往事,妹妹秀蓮淪為秀薇對繼母的仇恨和繼母對秀薇的報復的犧牲品,歡快的圓舞曲在秀薇遠離的腳步中戛然而止,那一刻她行走在人間,秀蓮已然墮身地獄,這時候我仍舊很難把錯誤簡單地歸咎於某一方,乖戾陰毒的繼母或者麻木薄情的父親,而是隨著片尾響起的圓舞曲,感嘆於秀薇難以逃脫的宿命,影片如同一個完整的圓環,開始是她懷著輕快心情回家,結尾終止於小棧橋的獨坐,從離開瘋人院到回去,彷彿註定好的旅程,塵封的傷口被強行拉開展示給看客,殘酷的命運在輕鬆的圓舞曲中跳著隱忍的舞蹈。影片更著意地是表現少女無奈的遭際,而並非給予繼母或者父親或者種種家庭問題以批判,所以它在一種將所有希望統統扼殺的結局中收束,沒有給人以出路。
此外,這部電影略微涉及到一些隱晦的意思,基本上都是圍繞女主角秀薇展開的,是一些少女的微妙心態,比如用秀薇把自己想像成繼母躺在父親臥房,以及凝視熟睡的父親來表現戀父情結,用清晨的一個噩夢來表現少女對月經的恐懼,等等。

·巧妙的敘事
有時候一個故事講得是否成功,並不在於故事本身,而在於講故事的方式。
一輛輕車駛回郊野的舊莊園,駕車的那個清癯儒雅的中年男人提著兩個箱子交給僕人,他回頭招呼車裡的人,然後走進去。後來知道他是個醫生。
接著車裡走下的是兩個穿碎花裙子的漂亮姐妹,是之前在瘋人院看到的秀薇,以及她的妹妹秀蓮。
在鬼魅封閉的舊木房子裡,完全可能製造任何事端,於是下面上演了些許沒有超乎預想的事情:姐妹倆和後母在第一次晚餐上不歡而散,強硬的姐姐與後母在生活瑣事上齟齬屢生,姐妹倆找到母親的遺物而欣喜,老實的妹妹因為弄死繼母的鳥而被繼母關進衣櫃……而幾個意外的情節也讓人糊塗,對繼妻虐待女兒不聞不問的父親似乎與繼妻貌合神離,在敷衍過臥房中賣弄風情的她後,又無奈地睡在客廳中;妻子在邀請弟弟的晚餐上神經質地談笑童年趣事,弟弟卻並不買帳;而這期間或有隱隱猜測,妹妹房間的衣櫥彷彿貯藏前塵的櫃子,當狠心的後母把秀蓮關到裡面時,她歇斯底里地大哭,秀薇也對父親說,換掉秀蓮房裡的衣櫥,而父親的回答是,我們說好了不提衣櫥;父親總是對著電話另一端的某人傾訴家中情況,這人是除卻姐妹,父親,後母以外的第四方……鬼魅氣味也侵襲著房子的各個角落,半夜女鬼掀起妹妹的被子,後妻的弟媳在羊癲瘋發作時看到洗碗槽下的鬼女,秀薇清晨的夢中也出現了女鬼,這些都讓人想起家裡死得不明不白的母親。
上述都是些如同碎棉絮一樣的片段,導演很有耐性地在最後一剎那才將真相一一道破。後面的部份很精彩,卻需要以之前的部份為契機,最後轉了三個彎,第一、謀殺二女的後母頹唐地坐在沙發上,發現從門外進來的一模一樣的第二個後母,鏡頭圍兩個人移動兩圈,沙發上的後母變成姐姐秀薇,伴著提琴扭曲的音,真相在我們面前展開了:原來以前出現的秀蓮、後母全都是由秀薇性格分裂導致的幻象,觀眾自始至終看到的只是秀薇的自說自話,後母並不在家,根據父親的交代,妹妹秀蓮也早已經不在人世。之前家中只有秀薇和父親兩個人。所有疑團都解開了,三人同來月事其實只是秀薇一人,殺死繼母雀兒的人是秀薇,半夜在父親臥房買弄風情的是秀薇,在邀請後母弟弟夫婦的晚餐上大講童年趣事的也是秀薇,發生在後母和姐妹間的暴戾的家庭糾紛在父親看來只是秀薇精神分裂出的癥狀,所以他對後母欺負姐妹充耳不聞,對秀薇在邀請妻弟的晚宴上的談笑風生以及在臥房中的賣弄風情感到尷尬,並且打電話向外地的繼妻述說秀薇的病情。剛剛出現的後母並沒有秀薇表現出來的那樣兇悍,而是呈現出無辜者的姿態。第二、秀薇被重新送回瘋人院,臨別卻死死握住後母的手不放,後母彷彿不堪打擊般回到家裡,此時插敘了第一段往事,後母搬進家中的時候,姐妹倆的憔悴生母還在世,這時候新人舊人住在同一屋簷下,餐桌上秀薇拂袖而去,懦弱的秀蓮則成了繼母的出氣筒,回到二樓房間躲在媽媽懷裡哭,家裡的情境是很怪離的,母女三人住在二樓,父親與新繼母在一樓同居。插敘結束後回到現實中,就在父親與繼母把秀薇送進瘋人院的那天晚上,家中卻真的鬧鬼了,長髮陰魂從秀蓮的衣櫃中爬了出來……故事的結局,鏡頭漸漸遠離這棟充滿怨唳氣息的房子,後母悽厲的尖叫在黑夜中久久不息。第三個彎,敘事又回到第一段插敘的那個早晨,秀蓮在母親的懷抱哭泣睡去,醒來後發現母親在衣櫃裡上吊身亡。秀蓮在拉母親屍體的時候碰倒衣櫃,自己被倒扣在裡面。目睹這一切的只有後母,她在呼救之前恰好受到秀薇的奚落,於是將秘密隱瞞不發,導致秀蓮窒息而死。
故事把往事與現實劃分為兩個時空,倒敘的手法又將二者調換,倒敘的作用在於抖出兩個包袱,之一是揭示現實中活生生的秀蓮其實早已死去,之二是交代繼母與秀薇之間的秘密(即繼母將致死秀蓮的罪魁轉嫁到秀薇身上)。在交代現實的順敘中一個主要包袱在於,敘述視角選取了精神病患者秀薇,拋給觀眾的不完全視角是錯誤的,所以我們被騙了。這種計謀早在《小島驚魂》中就有所運用,不同的是,《小島》的視角自始至終都在女主角的把握之下,影片表現的都是她看到的「冥界」,而《薔花》則插入了秀薇的分裂視角與父親以及舅父舅母的清醒視角,並且在秀薇的分裂精神中,又分別以繼母、秀薇和秀蓮來看待世界。故事將這一切明里暗裡,真實與虛幻結合起來,顯然比《小島》更複雜,也需要更縝密的敘事。
影片的節奏是比較慢的,故事講得非常有耐心,真相如同在幽暗走廊里緩慢挪移的長鏡頭,觀眾一點點才能看清它的本原。

·形式
如果把各種敘事藝術比喻成一塊鮮奶蛋糕,蛋糕坯子最重要,奶油花邊也不可忽視。
《薔花》是唯美的,包括上面所談到的敘事在內,都是用來美化形式的技藝。這部影片的色調如同碎花牆紙,房間的擺設,女孩子的花衣服與純白睡衣,亡母的繡花鞋,玻璃花發卡,團花地毯,這種在古暗的紅與綠上鋪設的碎花,懷舊且有女性氣息,導引著看客去懷想,想到童年外婆的歌謠以及各種詭異離奇的傳說,非常配合影片的女性化與詭異主題。
《薔》劇能讓人體會到一種圓舞曲的節奏,也許是因為它的原聲配樂非常有感染力,容易讓人將它的敘事也納入到音樂的節奏中。音樂選用的主樂器是鋼琴和吉他,有快慢兩種節奏,快者輕鬆優美,展現女孩單純美好的天性以及如歌飛旋的往事,慢者如同撥開黑雲的行月,神秘而詭異。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