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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

现代启示录/当代启示录

8.4 / 709,205人    147分鐘

導演: 法蘭西斯柯波拉
編劇: 法蘭西斯柯波拉
演員: 馬龍白蘭度 馬丁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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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06 04:58:10

比較柯波拉<現代啟示錄2001版>與康拉德小說『黑暗的心』


同中之異—文明都藏著一顆黑暗的心,柯波拉更顯悲觀

  「因為你的強大只不過是由於別人弱小而產生的一種偶然情況罷了。…唯一能使你安心的是一種觀念…對這種觀念的無思信仰—這東西你可以隨意建立起來,對著它磕頭,並向它提供犧牲。」
柯波拉於70年代末拍攝的(以下稱「本片」)改編於英國作家康拉德於1902年發表的中篇小說『黑暗的心』(以下稱「原著」),兩者相隔近八十年;更甚者,柯波拉導演完整版於2001年上映時更是與原著小說發表隔了一世紀。這一百年來,所謂的人類科技文明進步大躍進,網路時代來臨後更被稱為「十倍速時代」。即使如此,現在我們重看原著或是本片依然都具有時代性:當代文明和人性的反思。原著中的「歐洲白人來到非洲,並沒有像他們自己標榜的那樣將進步與光明帶給世界上這塊最黑暗的土地,反而是他們自己爭脫了來自開化世界的社會準則的束縛,找到了原始的自我。」 整個人類發展始便是一個相對進步和相對不進步的兩種衝突和對立發展。不一樣的只是型式上的不同:原著的年代,是歐洲國家對沒有反抗能力的原始蠻荒非洲經濟上的略奪;而在本片的年代,是有著船堅炮利的美國對叢林作戰的越共進行武力侵略。柯波拉以越戰這段海上公路任務作為表面敘事,對文明偽善謊言的悲觀態度和警世預言比康拉德過之而無不及,原著的主人公馬洛在出發前就多少已對這種打著教化為名卻以掠奪為實的偽善有著自覺(科茲對馬洛來說是一種加強的證明效果),他在任務完成後又回到倫敦(文明)踏上了另一段行程;而本片裡威拉德則是隨著旅程的每一個段落逐步體驗到了文明的矛盾(科茲對威拉德來說是心中的答案),片中法國莊園一段,他表示戰爭結束後他也不會回去美國(要留在原始)了,跟法國人一樣,跟科茲一樣,不回「家」了。


異中之同—非洲剛果河和越南湄公河,不一樣的年代一樣的人性扭曲

 「你可以看到無數搖晃著身驅和轉動著的眼睛。汽船沿著這一片黑色的不可理解的狂亂情景慢慢前進。這些史前人是在詛咒我們,是在向我們祈禱,還是在歡迎我們—誰知道呢?」
  西方文明把未知就認定為蠻荒的霸道思想,其實透露出的是無知和恐懼。馬洛和威拉德兩個主人公,在不同的年代經歷類似的見證,柯波拉在這點上,很多地方沿用了原著的段落:馬洛在船老闆的房間裡簽約/威拉德在老川的將軍辦公室裡接受任務馬洛船上的法國人對著岸邊茫目的射擊/美軍克林在不知是老虎的情況和都朗橋上美軍對越共的胡亂射擊貿易站上失火便不問原因的拷打黑人/高登上校竟為了衝浪來決定進攻轟炸越共的地點遭遇無害的木箭攻擊,恐懼的船員開槍最後都被長矛刺死最後到達有著濃霧、斷樹枝,怕汽笛聲的土著的科茲所在地。另外,柯波拉在本片加入了最血腥的戰爭行動為背景,無情的轟炸、濫殺無辜漁民的掃射,煉獄般的都朗橋戰地,想要表現的是現代文明傳播給愚眛民族的扭曲使命感沒變過,從欺騙和奴役土著演進到法國人殖民越南再到美國人發動越戰,只是外來人的型式從康拉德筆下的冒險家到了柯波拉片中的政治人物。我認為,本片中守著莊園裡的法國人便是柯波拉對原著中想到非洲的冒險家的一種比喻,但最起碼他們可以跟越南人和平相處(用越南僕人、越南廚子),如原著中有的「熟番」。但無論是馬洛或是威拉德,當他們都到了最上游的原始部落,都從別人認為已經反常發瘋的科茲身上,找到了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只是自己以前沒有發現,或者即使意識到也不敢承認的真實人性—即是一旦離開文明社會的束縛,隱藏在心中的惡的慾念便會變本加厲地表現出來 (這是文明對人的天性的扭曲所造成的),一旦對所謂的文明之於人類是益處還是束縛產生執疑後(自己跟自己鬥爭) ,自然會發出「恐怖啊~恐怖啊」的驚嘆。


科波拉在電影中加入的角色—高登與藍斯

  本片中法國女人對威拉德說:「有兩個你,一個會愛人,一個會殺人。」又說了:「你是迷失的士兵。」
  柯波拉在改編的過程之中,除了把原著中的第三人稱自述句改成了本片中的第一人稱回憶錄之外,我認為最為重要的是加入了高登上校及蘭斯士兵這兩個配角人物。高登在本片只有兩場戲,但柯波拉付與了這個角色多面向的意義,威拉德在離開高登所屬的空降師之後的旁白是這:「如果高登可以這樣作戰,他們又怎麼可以指控柯茲謀殺呢?」高登先是在被炸死的越南人屍體上戲虐的丟下死亡樸克牌,回頭馬上又對受傷的越南士兵餵水;在轟炸過後讓飛機護送越南母親帶著受傷的小孩到醫院,下一刻卻又發令進行更大規模的轟炸。當高登上校說汽油彈的味道是勝利的味道,我們想起了在片頭美軍截錄到的科茲錄音:「炸死他們。」;又當威拉德後來的旁白說起:「千萬別下船,除非你不想回去….柯茲選擇下了船。」時,我們自然會想起如果換成是高登上校到了黑暗之心,他無疑也會是另一個科茲,會愛人,也會殺人,威拉德亦是。
   另一個起到重要目的的配角是同船上的蘭斯,柯波拉讓這個角色從航行開始貫穿到影片結束,蘭斯從一個拿著錫箔紙日光浴的衝浪高手到在玩伴女郎和自己的臉上塗漆、把戰場當成迪斯尼樂園帶著一條狗在陣地穿梭到最後玩起木箭穿上土著的衣服一起祭神,柯波拉並沒有著墨太多轉變的原因,而只是讓觀眾逐步漸漸地看到蘭斯變化的結果。我認為這個角色的設計恰恰與科茲和威拉德構成三種人:科茲算是先知先覺、烏伊拉德後知後覺,而蘭斯是不知不覺。
   至於其它增加的角色有1)大廚:代表著美國內地的中下階層、2)黑人船長及黑人士兵克林:分別代表了美國當時白人黑人的潛藏矛盾和在布魯克林區貧民階級、3)玩伴女郎:女性作為消費品也參與了戰爭。片頭就已是個酒鬼的威拉德到了法國莊園之前便與滴酒不沾了,更與這些角色對大麻及女色的依賴形成對比。科波拉這樣的全面性地建構在「戰場上的小美國社會」,極俱時代意義,引人省思。

結語

  康拉德在文學中用文字陳述馬洛的心理感受來與讀者產生共鳴,但影像化的電影必須把這些視聽化,科波拉讓我們隨著威拉德真實又不帶感情的旁白隨他一同逆流而上,影像上最為突出及貫穿的則是煙霧的使用,紅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直升機捲起黃色的、大轟炸爆起黑色的。目地決定型式,導演在影像化的手段上用了多元的視聽及蒙太奇來表現一個簡單的主題,正如同要在複雜的文明發展中要看到人性自我的不易。
  2001年版把「誤闖法國莊園」的一大段戲加回進來,這場戲上承了康拉德原著年代中的殖民方式;同時法國人「美國人為何而戰?」的提問更直指近半世紀以來美國霸權的正當性。這點兩個版本間最大的不同也讓這部25年前的電影歷久彌新。也許看完後我們喊不出,但內心一定也會留下「恐怖啊…恐怖啊」的句號。


1康拉德:『黑暗的心』,黃雨石譯,P13-P14,人民文學出版社。
2姚蘭、王穎,「試論『黑暗的心』中黑與白的象徵意義」,外國文學研究,2003年第3期
3同1,P105。
4同2。
5同1 原文為:He struggled with him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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