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散場

A Prairie Home Companion是Robert Altman的最後一部作品，講述一個電臺節目最後一次演出。奧特曼逝世距離現在不過兩個月未到，所以在空落落的影院裡看這部電影可算是最好的紀念。A Prairie Home Companion是一擋週六傍晚播出的現場電臺節目，影片的劇本也來自節目的原創者和主持者Garrison Keillor。整部影片作爲一期完整的現場直播節目，由 Garrison Keillor本人在現實中該節目所用的聖保羅市菲茨傑拉德劇院主持演出。美國電影在好萊塢黃金時代出現過大量的「後臺」歌舞片，講述歌舞演員的後臺生活。A Prairie Home Companion一百分鐘歌唱與表演不斷，演員們則在候場的間歇不停地交談，面對自己的回憶與生活，更有老歌手在下臺後悄然死去。這看似扣合早年的後臺歌舞片，但除此之外卻再不相干。奧特曼導演此片時年已八十一歲高齡，影片所講述的電臺節目也即將散場，我不停看到的是一群正在各自學習面對終點的人。
 
回來後看了看imdb上一些關於此片拍攝過程的小八卦，發現奧特曼本人起初並不喜歡影片裡的「危險女人」角色，一度大幅削減有關戲份，但後來經由飾縯該角色的維吉尼亞 Madsen勸說才改變想法。那是一個與電臺節目無關卻又關乎每一個人的角色，我起初概念模糊，漸漸揣測，直到她親口回答Garrison Keillor，說是的她是天使。天使在人間時因爲節目里一個不可笑的笑話車禍死去，變做天使後依然不明白那個笑話有何好笑，半認真地對Garrison Keillor說就是說其實是你殺了我，換來後者一臉尷尬。在所有出現天使的電影里，作爲觀衆的我們逐漸學會要等待死亡。於是真的有人死去。那麽天使的角色爲什麽叫做「危險女人」？答案或許在影片結尾處Meryl Streep和Garrison Keillor等人再度看到天使時面面相覷的表情中。對於領過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奧特曼來說，垂垂老矣與終點與散場想必意味深長。影片一度出現非常有趣的「看」。演員們在舞臺上，菲茨傑拉德劇院的觀衆安坐在座位上，天使在劇院的樓上隔著玻璃，我這樣的觀衆四散在黑漆漆的影院裡呆對著螢幕。我突然就想，八十一歲的奧特曼在哪裡？電影里天使對死去的Chuck的老女友說「人老了死去幷不是悲哀的事」，而死者的三位同事在門外哀傷之時，其中的警衛竟突然因爲晚餐吃了太多豆子而屁聲連作。這是奧特曼看到的死亡嗎？死亡，到底是人間之事，或可淒涼，但也可溫暖與荒謬。
 
我在電影結束後守到最後一行字映完，驗證那些歌全是片中演員親力親唱。回來再查，驗證到演員在劇場現場演出，沒有使用前期錄音。於是，Meryl Streep的歌聲實在可圈可點，而她在其中的演出也極其有效地扳回了之前The Devil Wears Prada給我留下的平淡無奇的印象。從The Hours那場廚房的戲之後，我就似乎不自覺地等著她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