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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Munich

慕尼黑/慕尼黑惨案/复仇

7.5 / 239,105人    164分鐘 | Philippines:163分鐘 (cut)

導演: 史蒂芬史匹柏
編劇: 東尼庫許納 艾瑞克羅斯
演員: 艾瑞克巴納 丹尼爾克雷格 希朗漢德 馬修卡索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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鴕鳥

2007-01-30 18:16:41

無意識創造:種族主義作為反思手段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flying: 我下的全部都是英文片。。剛看了一個《慕尼黑》,正好是講那件事情的。

鴕鳥: 是英國人拍的那個版本,還是斯皮爾博格拍的那個?英國人的,我這兒有dvd,但是還沒看,據說是資料性的,非常詳細,史匹柏的那個,我認為是垃圾。

flying: 史匹柏的,你看過?

鴕鳥: 那部片子在我看來純粹為了塑造猶太人的形象,那些猶太人通通是能工巧匠和哲學家,業餘生活很豐富,會打橋牌,會製作電動玩具,連一個妓女都滿口馬克思、斯賓諾莎的,尤其是,男主人公是典型的高大全,熱愛生活,忠於家庭,善於反思,還很會烹飪——任何一個美國新保都把「他是個重視家庭的人」作為最高道德評價,連嗓音都是充滿磁性的美國南方陽光男孩。相對的,而裡面描述的阿拉伯人,幾乎沒有女性形象,這首先就是人格殘缺和不完整的象徵。他們通通是在夜幕和陰影下出場,生活在散亂陰暗的地方,同時他們也沒有任何業餘生活,沒有任何思考,只懂得復仇。 美國人很善於影像手段強化道德標籤,當年辛普森在時代雜誌的封面,就受過這種待遇,我給你找找照片。

鴕鳥: 這種反差強烈的毫無真實感。史匹柏把男主人公塑造的,居然會面對年輕的持槍守衛手軟,暴露在槍林彈雨下愣了足足兩秒鐘而不開槍,因為他愛護青少年。這是摩撒德嗎?他完全喪失了寫實主義的手法,大兵瑞恩裡頭逼真的槍戰,在這裡變成了小馬哥奔跑在筆直的馬路上,貼身綻放著鮮艷的彈花而毫髮無損。

鴕鳥: 摩撒德仁慈到了為了保護一個小女孩,兩個人冒著暴露的危險,飛身衝到汽車旁喊cancel。但是一分鐘以後就把她的父親炸得粉碎。這個人是巴解駐巴黎(倫敦?)辦事處官員,是跟慕尼黑事件毫無關係的無辜者,趁這個機會被幹掉了。如果你注意到最後的細節,他們自己都承認這一點。對了,電影還把這位外交官的妻子塑造成一個毫無外交禮節、隨時插嘴的長舌婦。

flying: 似乎並不完全如此,我感覺。首先,我感覺不能把這個片子歸於純粹為了塑造猶太人形象上去。至少不能預設這樣的前提來分析。史匹柏還不至於這麼不堪。再比如,阿拉伯人的形象也並不是如你所說。比如說吧,最初被殺掉的兩個人,一個是個詩人,形像是非常親切有吸引力的。另一個人也是個知識分子形象,沒你說得那麼張牙舞爪。

鴕鳥: 我並沒有講價值判斷,只是在講述細節,可以進行事實判斷的。如果錯了你指出,畢竟你剛看過,記憶深刻。被幹掉的詩人是個例外,除此以外,都是純粹負面形象。

鴕鳥: 好萊塢的政治傾向性是有傳統的,2003年去世的《慾望號街車》導演就是個舉報同事的麥卡錫主義者,而同年去世的《斯巴達克思》的編劇,則因為共產黨員的身份受到迫害。我想,說美國人沒有傾向,對猶太人沒有傾向,這個結論連他們自己都不認可。

flying: 對,有傾向是肯定的,這個絕對沒人否認,更何況史匹柏自己就是個猶太人。

鴕鳥: 我沒有抱著任何前提去看這部電影,但是我看的過程中,感覺這種故意塑造的反差是不可原諒的。

flying: 問題是,一個人有某個傾向,不等於他幹任何一件事情都純粹是為了他傾向所制定的那個目的。

鴕鳥: 你的這個判斷我完全同意。你要不說,我都不知道斯皮爾博格是猶太人。我只是表達看了電影以後的感受,針對這個獨立事件的判斷。如果有人說美國的電影或者新聞宣傳整體是沒有傾向性的,那麼我才會去批判它的整體。

flying: 這個至少我從來沒這麼說。

flying: 更何況,如果你認為他本來就有傾向的話,就更加不能說某個東西是他故意塑造的。

鴕鳥: 你這個邏輯我不同意。就好像有人喜歡殺人,所以他具體殺某個人的時候,卻只能就事論事而不能說他喜歡殺人。

flying: 我沒有提原諒不原諒的事情,更何況也不是什麼「喜歡」殺人的問題。 就算我們主觀要努力克服我們的傾向,但這個傾向仍然會表現出來。但這絲毫不說明我們故意這樣做,或者我們沒有努力去克服這種傾向。

鴕鳥: 傾向性等於合法性?不該受到譴責?

flying: 我並沒有討論是不是要譴責的問題。那是另一碼事情。我也沒說什麼合法性。 不過自然,從言論自由的角度,表達自己的傾向,無論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都是合法的。

鴕鳥: 總之,即使說他沒有任何預設,只是無意間表達了傾向性而已,那麼電影作為一種藝術,成就於細節,從我講述的細節來看,這部片子是一個爛片。 看完這個電影我就想,基督教世界的人們還是虧欠猶太人太多。他們現在用一整套體制和資源鼓勵的錫安主義,是一種純粹利己的民族主義,如果真的關心一個朋友,起碼應該指出,幫助他們擺脫。因為這個東西雖然眼前很強大,能夠為所欲為,但最後還是害己。

flying: 這就是另外一個話題了。不過就這個話題而言,我也不能同意你的看法

鴕鳥: 你有什麼想法,談談

flying: 先談談電影,我對他的觀點沒有你那麼負面。 我覺得這個電影提到了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應該反思。 殺的人越來越多,這肯定不是個好事情。完全無辜的人被牽連近來,最後就變得相當血腥

鴕鳥: 我剛才沒有說這件事,這大概是斯氏在這部片子裡頭顯示的最大善意。 但是我認為這非常虛偽。如果像我上面說的,他傾向的也好、自然流露的也好,通過塑造這種差距體現的種族歧視,這件事情本身需要的反思更為迫切,但史匹柏沒有,像你說的他是固有傾向的,那更是自說自話,只不過靠著媒體資源強化對立而已。 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列維-史特勞斯的人類學觀點嗎?

flying: 我記得,不過你指的是具體哪一點?

鴕鳥: 象史匹柏這樣路徑的反思,走向只有更加深刻的猶太——基督教中心主義,按照他這種思路,達到的最好可能是什麼?就是所有的猶太人都像男主人公高大全一樣善於反思,最後走向和平。這種和平只能是恩賜的和平,在現實中完全無法操作——他需要每個人都是聖人,不僅有足夠的力量遏制暴力,更重要的是有能力在恩賜別人的時候保證平等必要的謙遜。這有點猶太人自視上帝選民的高傲,但是看看現實,他們在積累千年的民族主義情緒下墮落成什麼樣了?哪還有一點兒彌賽亞情結。

flying: 我覺得不能這麼說,反思有很多種,必須從各個層面上進行。史匹柏的反思或許不能使你滿意,但我不覺得他是你說的這個意思。

鴕鳥: 他主觀上也許不是有意按照這種思路走,客觀上這個效果。房龍的《寬容》當中講斯賓諾莎,說猶太人在族人和拉比「我們是上帝選民」的教諭下和飽受歧視的苦難現實之間掙紮了千年,人格有點分裂了。如果沒有一九九零年被佔領土巴勒斯坦人起義,以色列能夠保證敵我損傷是一千比一的情況下,他們絕不會反思。迄今,以色列仍然保證至少二倍的報復性殺傷。這個國家的形態是一個種族主義核心的民主框架。

flying: 我感覺他的這種反思是很重要的,就是要考慮,很多人是無辜的,這些無辜的人橫死了,這對於做事的人是一種道義上的譴責,而不是什麼恩賜之類。是要從整體上來判斷這事情的正當性。而且你說這種反思根本就是因為開始打不過了才進行的,我也不能同意。

鴕鳥: 對種族主義的反思更重要更迫切,因為,象漢娜阿倫特所說的,猶太人問題根本沒有解決,而是轉移到巴勒斯坦人身上,從一個歐洲人的問題轉嫁為亞洲人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的核心,就是種族主義,反閃族主義,歐洲中心主義。不對這個問題上進行反思,解決巴勒斯坦問題根本是扯淡,就是秘密殺人幾十年很爽,現在嘗到抵抗味道以後知道疼了而已,這不叫反思,是反射。

鴕鳥: 斯氏這個反思看起來是有點力度,原因是所謂的和平,甘地式的和平,只有在能夠發動暴力的條件下才具有力量。但是以色列現在不擁有絕對的暴力了,就像巴拉克所說,如果他是加薩的青年,參加哈馬斯也是他唯一的選擇。現在伊斯蘭被系統的、全面的污名化,他們不僅沒有物質生存的機會,也沒有精神存在的尊嚴,所以他們都不怕死了,甚至只求一死。這時候以色列的絕對暴力受了挫折,這是反思的主要原因。 從這個角度上說,沒有比王斌余的例子更合適的,被壓迫到地層以下的人有暴力反抗的權力。

flying: 我覺得把問題的核心歸結到某個主義上去,是一種很不合理,甚至有點stupid的做法。我乾脆就覺得,這些主義之類,就是哲學家把大家的頭腦搞糊塗,然後給自己騙工資用的。不是說這些主義是錯了,我根本不知道這些主義是什麼,怎麼知道他錯了沒有?我只是感覺,分析這些人世間的問題,最終搞到主義上去,是很糟糕的。 比如說,你說什麼歐洲中心主義,反閃族主義,其實意思無非就是指,某群人只想著自己的利益,沒想著別人的利益。可難道這不是人類共同的缺陷?和歐洲有什麼關係?阿拉伯人就大公無私,道德境界遠遠高於平均水平?

鴕鳥: 我們不從主義出發,不提歐洲中心主義,從事實出發,至少應該承認,殖民時代是歐洲人一手導演的。

flying: 這是個歷史事實,有什麼可否認的?我只是說,我們應該採取一個更加能夠work的解釋框架。歐洲人和其他人一樣有自我中心的缺陷,但他們首先強大起來了,獲得了這種能力,當然先去把別人滅了。這才是問題的本質。

鴕鳥: 我不同意你對歷史的判斷。奧斯曼土耳其是世界最強大的帝國時,不僅通過米列特制度保存了大部份猶太人,而且在它的領地敘利亞產生了多於德國、法國總和的羅馬教宗。阿拉伯人尤其是巴勒斯坦人在猶太問題顯然是無辜的——他們沒有象基督徒對猶太人那樣進行長達千年的追趕、歧視和屠殺。相反,伊斯蘭教尊重猶太教,在基督教的屠殺中保存下來了猶太人。

 flying: 阿拉伯人是無辜的,這點我從來沒否認,在這裡我只是建議,我們少從哲學角度出發,多從基本的常識出發,說實話我比較討厭哲學,陷於一套語義學的東西不能讓大家頭腦清晰,反而把問題變得更糊塗。

鴕鳥: 我們作事實判斷,少作價值判斷

flying: 奧斯曼土耳其的事情我不了解,但如果照你這麼說,英國統治下的印度,大家還是各信各的教,沒逼著統一信基督教。更何況,至少奧斯曼土耳其不是那麼的無辜。

鴕鳥: 基督教是在猶太教異端學說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他們本來就反猶,猶大的故事多半是結果而不是原因。

flying: 你說的這點我當然同意。我不可能傻到以為反猶的原因是因為有個猶大的故事。就好像我也從來不認為台獨的原因是因為開羅宣言有個什麼缺陷一樣。

鴕鳥: 殖民征服,和早期世紀的版圖變動,不是一個概念啊。奧斯曼土耳其在征服過程中當然有殺戮,但是中世紀,相對於君權大於教權的拜占庭、教權大於君權的羅馬帝國,政教合一的伊斯蘭統治效果比較好。伊斯蘭教尊重基督教和猶太教,這也是公認。你看從奧斯曼土耳其崩潰到二戰結束的半個世紀,猶太人生活最幸福的地方就是中東各國。十九世紀法國最先實行政教分離,猶太人高唱賽納河就是我們的約旦河,阿爾卑斯就是我們的錫安山,但是沒過十年,德雷福斯事件就讓他們清醒了。如果不是強行在巴勒斯坦建立以色列國,阿拉伯和猶太人之間這種敵對根本不會有。

flying: 對,你這段話我不否認,但這裡我們討論的只是歐洲中心主義的問題。

flying: 這早期的版圖變動和殖民到底有什麼本質的區別我是看不出來。

鴕鳥: 早期各地多半是巫術和迷信,誰先總結出完整的形而上和具體的組織綱領的,誰的信仰就是老大。當然是有暴力傳教,但是精神上、組織化的說服力更為重要。到殖民地時期,人家印度教已經很成熟了,除非屠殺,沒有別的辦法使他們改信。

flying: 事情肯定不是這麼簡單,因為伊斯蘭教寬容的基督教也不是什麼不成熟的宗教。

鴕鳥: 其實還可以有個更簡單點的證據,如果不存在歐洲中心主義,那麼史特勞斯就沒有必要說那些話。(列維—史特勞斯:當西方人意識到:只要還有一個民族,一個群體被當作研究對象,那麼他們就永遠也不可能真正認識自己,這時,這門學科達到了成熟。)這至少證明,在人類學方面,歐洲是自我中心主義的。而歐洲中心主義的人類學,曾經是發動殖民戰爭的思想工具。

flying: 不,你可能沒有理解清楚地我的意思。

flying: 我只是反對用「歐洲中心主義」這樣的表達。我說了,我同意歐洲人是自私的,他們強大起來之後去侵略了別人。他們的人類學也認為歐洲文明是最高級的,這我也同意。但我覺得分析這些問題應該從常識出發,而不是從主義出發。 我的意思只是,如果你對於印度的那種判斷是正確的話,同樣的分析也可以用在伊斯蘭教和基督教的事情上。如果說英國寬容印度宗教是因為這個宗教成熟了,強大了。那為什麼不能說伊斯蘭教寬容基督教也是這個原因?我感覺真正的原因在於殖民時期的西方人的文明程度已經比十字軍時代提高了,他們也更聰明了。 我只是感覺,如果確實如你所說,存在歐洲中心主義,至少這個主義並不是真正的本質原因,它也更加是個結果而不是原因。

鴕鳥: 好,不談主義,回到常識。我覺得史匹柏的這種對殺人的反思,沒有作用。首先它引入了另一種問題,種族歧視,這個問題是它想要面對的問題的根源。所以它不可能解決,是飲鴆止渴。 就是說,他首先說我們猶太人是最偉大的,所以我們應該寬容對待敵人。而敵人之所以是敵人,恰好認為你們不是上帝的選民,你們佔有我們的土地,不僅不偉大還很惡劣。猶太人不採取平等的姿態,這個問題不可能解決。

flying: 關於史匹柏這個電影,我必須多想想再回覆你。 基督教在中世紀時期的情況是很糟糕的,這一點目前沒人否認

鴕鳥: 最近劉軍寧談文藝復興,秋風寫了一篇文章批評他,其中就否定了黑暗的中世紀這一歷史敘述。我覺得秋風那個文章很多閃光點,但是否定這個是錯誤的。

flying: 原因肯定來自於那時候的社會結構,等等,當然這個問題我還沒完全想明白。 說說秋風那篇文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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