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見證的浪漫

周潤發自龍虎風雲之後息影了一年多，1994年春節攜賀歲片花旗少林重出江湖，一時間滿城空巷爭睹發哥風采，票房輕鬆飆到3700萬。

周潤發和劉鎮偉合作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即使是十三年後的今天回頭看去，我也只能把嘗試不同風格作為發哥出演這部戲唯一可能的理由。並不是說他們兩人一定不能碰撞出火花，只是單從這部影片看劉鎮偉的表現不如人意，其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依然汪洋恣肆，但顯然玩得太high以致走火入魔了。故事雖然還能勉強自圓其說，每個片段或搞笑或浪漫也都十分出色，但整體節奏沒有把握好，大局觀一塌糊塗，讓人如墮雲中，雖然好看卻不明所以。因此對這部片的一般評價是難分褒貶的兩個字：「奇情」，往好了理解就是浪漫奇妙，往壞了說就是扯淡的意思。

發哥背著吳倩蓮在雪夜裡飛行的場景，是這部影片的精華所在。或許是受了ET外星人的啟發，小倩摟著發哥的脖子，摀住他的眼睛，不住的催他快點跑，兩人居然就此翩翩而起乘風行去，發哥百忙中還接住了自己踢飛的皮鞋，身後一群和尚張大了嘴傻在當場。兩人都閉著眼睛面帶微笑，宛如做夢一般飄飄忽忽穿行在夜空中，悠悠搖晃的鏡頭營造出極其優美的意境，擦身而過的樹枝上撲簌簌的落下積雪，如詩如畫，似夢似幻。這段長達100秒的場景我反覆看了一遍又一遍，欲罷不能。想來也是這個橋段太過經典，在稍後的賭神2裡面王晶讓發哥又背了小倩一次，不同的則是小倩在發哥的背上拿著賭神的照片獨自yy。

劉鎮偉的才思就像段譽的六脈神劍一樣，時靈時不靈，總在你毫無準備的時候突然給你意外之喜。譬如當吳倩蓮被秦漢劫持，雙方持槍相對劍拔弩張時，那緩緩飄落的雪花，和那突如其來的一句「你是不是很想哭」，感覺真像葉孤城一劍西來天外飛仙，令人錯愕後細細回味，方覺無厘頭之中的一絲驚艷。之後秦漢逃到荒郊，陷入酒瓶陣中的情景，又有了幾分鬼片的恐怖效果。其餘種種，白雪臘梅月光，古寺飛簷手槍，美女老外和尚，鄧麗君上海灘，僧袍風衣花襯衫，壽司棒球彩繪蛋，這麼多或時尚或古典的元素都被揉和進來，異彩紛呈目不暇接，極富張力與浪漫色彩。

發哥的幽默功力不亞於他的扮酷水準，看著他月夜頂著滿頭花草在小倩面前故作謙虛的樣子實在讓人忍俊不禁。有別於星星的誇張和無厘頭，發哥還是港片傳統的搞笑方式，裝傻充愣嘻皮無賴的調侃，也是其性格的自然流露。為了增加搞笑的噱頭，他還常常說上幾句港味十足的國語，一本正經的跟秦漢表示：來到北京，不講國語不行啊。拍戲堅持用原聲的發哥，如今在黃金甲裡的國語發音已經相當標準了。四十歲學英語，五十歲學國語，其香港演員一哥的地位絕非幸致。

劉鎮偉不僅讓發哥以一個類似漢奸的髮型出現在影片海報上，他自己也剪了一個相同的頭，客串了開場的一個日本人，那副猥瑣的模樣不注意還真認不出來。在他主持的基調下，誰的亮相都有了喜劇效果。本是邵氏武師的郭追，一張凶臉擅長的是殺手硬漢的角色，在本片中居然化兇悍為憨直，在與發哥的交鋒中顯出幾分可愛。劉家輝更是戴上眼鏡歪著腦袋，說話拖著長長的尾音，這個少林寺方丈讓人怎麼看怎麼好笑。連喬宏都有幾分為老不尊的意思，一本正經的教發哥泡妞：你看她好像片雲遊來游去，你就是只海鷗，應該不停的在雲里穿插，古語有云，不怕邋遢，互相穿插……發哥就勢向吳倩蓮表白：「我像不像海鷗阿？親愛的白雲，你愛不愛我這隻海鷗？白雲，我愛你！」將對方一把抱住狂笑不止，被推開後才發現摟著的是秦漢。

秦漢飾演的反角是整部片中最悶的一個人，開始還能掬一捧家鄉的河水嘗到甜意，卷一片葉子作口哨吹出童趣，在發哥的胡鬧下還能出一點喜劇效果，可越到後面越陰沉，臉上沒有半點笑意。雖然劇情限定其角色就是這樣一個人，但總讓我按八卦的慣例聯想到他和林青霞的情事。當年就是在秦漢拍攝本片的時候，林青霞傳出與邢李源的婚訊，兩人分分合合二十年的愛情就此告終。秦漢後來表示那段時間拍戲非常投入，以為可以藉助工作忘掉一切，然而每天收工後回到酒店卻總是想起過去。直到後來周潤發邀請秦漢赴港為花旗少林作宣傳的時候，還在記者會之前笑稱待會見到秦漢不准問敏感問題。只怕片中角色面沉似水的神情，也是秦漢自己內心的真實反映吧。最後發哥對小倩的表白，拋開劇本的缺憾不言，煽情的效果那是恰如其分的。秦漢在片場聽了，只怕會觸景自傷吧：

你記不記得那本書的結局？我不相信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留在中國，我也都不知道幾時可以在見到你，但我知道當我見到月光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