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與皈依

《西遊記》是一個很沒勁的故事，它給了我們孫悟空，最後又將它揉成了個鬥戰勝佛。一個原本反叛至極的人物的皈依之旅，有意思嗎？
       先說悟空的法力無邊，十萬八千裡的觔斗雲，橫掃天庭的金箍棒，不過都是為了最後說，他逃不出如來的掌心。出了五指山，又入了緊箍咒，有意思嗎？
       這不是一個反叛的故事，我一直想錯了。悟空不反叛，它沒有反叛的命。八戒沒有，沙僧沒有，師傅沒有，白馬沒有，至尊寶沒有，白晶晶沒有，春三十娘沒有。唐三藏也沒有，岳美艷更沒有。劉鎮偉變了個法子又變了個法子，仍不過是在說西遊記的老話，有勁嗎？
       當我發現一直以為的無法無天的齊天大聖，經過九九八十一難經過愛情經過輪迴，最終還是只能成為蓮花座上一尊佛，我頓悟其實反叛本身就是件很沒勁的事兒。
       當所有人都以不順從作為自己的標記，反叛成了最大的信仰，人人都標榜著自己對體制的不屈服，標新立異特立獨行是保你橫行天下的御賜金牌。當所有人都反叛的時候，誰來皈依呢？這時候，反叛，它能有勁嗎？就像某位曾以自己的藝術把眾人都飼養成了眼光獨到品味高雅的藝術追捧者的藝術家，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雙膝跪地的謙恭姿態奉上一部娛樂大作時，每一個人都高昂起藝術評論家的下巴說：「你真不藝術，沒勁。」全然忘了自己是怎樣的在這場娛樂大秀中津津有味樂此不疲，有點睡完了不想給錢的意思。他為了皈依而反叛，大眾卻都以反叛的姿態自以為是的「皈依」了。
       「某高校文學院」的李學東副教授說：「當反叛反叛了反叛本身的時候，還有什麼意思呢？」這是一句多麼精闢，多麼一針見血的發問。
       反叛永遠只是少數人的事，《大話》五百年的故事說完，只有一個紫霞是徹底的反叛者。待到《情癲》，反叛的就只剩下紅毛悟空的一句話了：「我當年要像他那麼帥就好了！」如果，至尊寶能只愛晶晶一個，二當家和三十娘能將兒子唐僧養大，師傅能始終囉嗦不改，如果美艷能一丑到底，如果三藏能就穿著蜘蛛衫和美艷相依到老，那也許才是真正的反叛。
       到了這個大眾化的年代，反叛早已經被其本身消解了，於是也就沒有了所謂皈依。反叛的最終的結局可以是皈依，兩者之間已經沒有了根本立場的分歧。如此說來，《西遊記》是一個很前衛的故事，所以才會有《大話》、《情癲》的存在空間，所以才會有同性戀的外星公主和人馬戀的和尚。
       現如今，反叛其實是一件很俗的事，就像我在賣票台前選擇《情癲》而拋棄了《千里走單騎》的時候，我就已經反叛了自己。
       也就等於承認，其實我是一俗人。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