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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2007-02-27 22:16:44

庫布里克的抒情


我們習慣於稱呼電影畫面為鏡頭語言,語言者,可感可嘆可哭可喊,如果是特別優美的畫面,我們一般認為這是導演的抒情語言,相當於我們朗誦詩歌時發出的「啊~」,啊,長江,啊,黃河,等等,不一而足,張公藝謀的刺客電影被人垢病,就是這種語言太多了,從而顯得內容蒼白,記得兒時的一次賽詩會,同學的「啊」字後面的省略號太長了,讓朗誦者差點背過氣去,一時傳為笑談,說明再抒情的聲音,也不宜多用,一口氣有多長,後面應該是個休止符。

        庫布里克的鏡頭語言是與眾不同的,如果張藝謀的《英雄》是「啊」的話,那麼庫布里克的《發條橙》就是「操!」,裝置對比強烈的場景,誇張的人物表演,等等,也是不一而足,不過他的另一部電影《貝利•林登》,卻不容易拿一個字來形容,《貝利•林登》的畫面是唯美的,像油畫一樣,在整部電影中,庫布里克沒用一點輔助光,除了日光,就是燭光,鏡頭的移動和遠近,也是緩慢的,有節制的,構圖勻稱,把中間的每一幅畫面定格,拿出來掛在牆上,都可以算作一幅不錯的,十八世紀的庸俗油畫,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一部電影太講究形式感,好比一個人穿了名貴的服裝,大家對他的著眼點就變了,這個人的自我,就萎縮了,《貝利•林登》的畫面太唯美,反而讓我看得興味索然,愛爾蘭的山川風物的確美輪美奐,這處凱爾特人大神的居所,具有神聖的地貌,不過,碧綠的草坂,三天巨樹,掠奪了我對其中人物命運的關注,更糟糕的是,很多觀眾喜歡上了裡邊「史詩般的場景」,說的是戰爭雙方幾千人的大場面,其實整個故事講述的是關於命運,一個人的命運,與山川古堡戰爭這些只有些許的聯繫,我們的主人公生活在其中,他才應該是我們關注的主角。

        一名17世紀的愛爾蘭青年到底能做些什麼?他可以愛上他的表妹,當然他的表妹也可以丟開他與英國騎兵隊長訂婚,他們都可以吃飽飯而又穿著乾淨整齊的衣服,說明社會已經文明到可以談戀愛的程度了,而社會制度也到了可以與情敵決鬥的程度,貝利的父親決鬥致死,貝利本人決鬥被騙而遠走他鄉,而貝利與養子的決鬥更被導演渲染,成了一出哈姆萊特式的復仇劇,只不過其中的主角成了克勞迪斯而已。在看這部電影之前我看過劇情簡介,上面說貝利經過投機鑽營而成為貴族,這顯然是非常遺憾的對故事的誤讀,恰恰相反,貝利是經過千辛萬苦的投機鑽營而混入上流社會,想成為貴族而功虧一簣,最後被養子趕回老家,供以微薄的薪奉,這正是導演藉以說明的個人命運悲劇。

一名17世紀的愛爾蘭青年到底能做些什麼?他可以背井離鄉,他可以當兵逃跑再被抓壯丁,他可以在戰爭結束之後充當間諜,他也可以時來運轉而跟著假伯爵大發橫財,他由此而混入上流社會,他勾搭地方長官的夫人,並氣死長官本人,從而鵲巢鳩佔,掌管一座城堡一樣的輝煌宮殿,他虐待養子,他寵愛自己的小兒子,但是,他就是得不到夢寐以求的爵位,當他與貴婦人的小兒子墮馬身亡之後,他也就失去了在這個家族中的地位,正如他老母親預言的那樣,他在剎那間一無所有了,只能終老鄉間,靠回憶過日子。

這部電影改編自威廉•薩克雷的同名小說,這位以小說《名利場》聞名於世的大作家,當然具備森嚴的法度,這為電影的史詩夢想提供了可能的基礎,攝影師出身的庫布里克是出名的苛刻導演,他的攝影師經常抱怨他干涉過多,搶走了自己的飯碗,在這一部電影裡也是一樣,我猜想那些精製的構圖都是這麼出來的,他在夜裡使用大量的蠟燭,古堡如此幽深,人物如此幽怨,大概連演員擦的粉也是來自於幾個世紀之前,使得畫面完全就是油畫的翻版,在71年他的「操」電影招來罵聲一片後,75年他的這部「啊」電影終於皆大歡喜,贏得多項奧斯卡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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