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幹朋克

一支樂隊，我們在很多地方看到過，大概都是模糊的背景，喧鬧的角落，以及滑稽的場面，在庫斯圖里卡的電影裡，《地下》、《黑貓白貓》或者他更早一些的《吉卜賽時代》，都有他們的身影，鬧騰，旋律與其說是斯拉夫的，毋寧說是突厥的元素更多一些。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支樂隊居然是其身所屬，庫斯圖里卡是樂隊的吉他二副，樂隊的名字叫No Smoking，「無煙地帶」，不過他的招牌動作卻是邊彈吉他邊叼一根雪茄，其他樂隊成員也差不多，都是一幅痞相，帶著奇形怪狀的帽子，穿著不知道什麼顏色的衣服，他們精力旺盛，往往在聲嘶力竭的演唱會之後，還要來一段激昂的辯論，以及打翻一些東西的摔跤比賽。他們玩兒的，叫朋克，不是他們自己標榜的，而是聽眾這麼稱呼的。他們的音樂里，大量的民間舞曲元素，尤其是吉普賽音樂元素，在他們看來，「吉普賽音樂，就是我們的藍調」。

滾石的吉他手基斯理察曾說：「在朋克中，音樂似乎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想噁心什麼人」。如果這個定義沒錯，那麼稱「無煙地帶」為巴爾幹朋克則一點沒錯。這幫人大約都成長於狄托時代，他們的音樂前輩都是「秘密警察和軍人子弟」，而他們則出身於社會底層，在小酒館裡「鬼混」，在鄉村或城裡作紅白喜事的吹鼓手，即使他們的某位爺爺當年富甲一方，但他的爸爸就已經是個窮光蛋了。這樣的一群人，他們要噁心誰，猜也猜得到。在片中，他們演唱一首紀念塞拉耶佛足球大俠弗拉托維奇的歌曲，大螢幕上放映的，卻是狄托逝世時萬民同悲的場面，歌詞中說：「當我還是個孩子，有一天看到人們聚集在一起，他們喊著，弗拉托維奇今天退役了，我們的Hase今天退了，讓我們看看那些火焰，這個週日Hase離開了。」影片中還有一段他們的音樂錄影帶，以及這段MV的拍攝過程，保持了類似《地下》的無厘頭風格，或者像是一出卓別林的喜劇。

冷戰時期，資本主義陣營的右派，和社會主義陣營的左派，都曾極力禁止搖滾樂，認為是對方發明出來瓦解青年靈魂的「秘密武器」，他們拼命阻止本國的青年接觸搖滾，而在對敵廣播中卻大肆鼓譟，在這一貶一褒之間，搖滾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意識形態的一些東西，有些甚至非常政治化，在已經長成的這一株三天巨樹上，朋克更頹廢也更超脫，但對政治的關注卻一點不輸其它，而成長於政治意味濃厚的「無煙地帶」，自身不帶烙印，就反而奇怪了。

這是一部記錄夥伴的紀錄片，大部份是黑白片，摻雜少量彩色，分別由幾位樂隊成員講述他們的從藝歷程，他們的藝術觀念，他們的歐洲巡演間隙，有幾段現場，有幾段資料片，鼓手在小酒館裡，以及圓號手在墓地裡的鏡頭。似乎很沒有目的，純粹是一個記錄，大約對於朋克以外的人，比如對於我來說，庫斯圖里卡是我看這部電影的唯一原因，我只是想知道，他電影中那麼狂放的想像力，是否來源於此，結果看到一些蛛絲馬跡，但顯然離答案很遠。而對於搖滾樂迷來說，尤其是無煙地帶的樂迷，這部電影無異於爆料大貼士，想必非常過癮。為了看懂，我甚至自己翻譯了英文字幕，好在對話少！在影片的結尾演職員表出來的時候，我寫道：「我愛我老婆！」，顯示時間長達20秒，這讓審片委員會一致通過決議，允許在家中播放這部莫名其妙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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