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是多元的，心靈是唯一的

真槍實彈的色情影片總是令人坐立不安，但《性愛巴士》可以讓人微笑著、溫情地看完。這部不遺餘力展現多人性愛、SM、自慰、同性性愛和女性高潮哲學的電影終究只能被歸類為色情而非情色，但和它那些身體極度敞開、心靈卻極端封閉的寫實系夥伴們不同，影片如一闕略帶傷感的寫意小品，彷彿堆積其間的各色身體和性具淌出的不是汗水和濁液，而是人類心靈中和愛相關的純淨品質。

作為編劇和導演，約翰·卡麥隆·米契爾的手法讓這部即便是夫妻同賞都會造成難堪的成人電影，看上去如同《四個婚禮一個葬禮》等輕喜劇那樣平易近人。當然是刻意的設置，韓國人李素英飾演的性愛諮詢師蘇菲亞在解決別人的性愛問題的同時，卻無法擁有哪怕一次屬於自己的高潮。影片一開始，蘇菲亞即與她的男友羅伯展開一場如印度《愛經》般花樣繁出的性愛大戰，卻不得不傚法她的病人們，偽裝獲得高潮。被這個問題折磨得近乎發狂的她在別人的介紹下來到名為shortbus的性愛沙龍尋找答案，由此成為穿針引線的人物，和影片中各色人等發生關係。最後，蘇菲亞和羅伯都找到各自的歸屬，獲得性愛上的圓滿。電影一直在悲觀和樂觀的氣氛間徘徊：一方面，同索非亞一樣，主要角色各有不幸之處，他們在社會中扮演自己本不是的角色，在性愛中又面臨對自己身體的困惑和對伴侶情感的懷疑，正是無法滿足又彼此傷害的身心體驗讓他們匯聚到shortbus，就此，電影對現代人身份、生活、性別錯位的苦難有精妙的描述；另一方面，這些承受著錯位痛苦的身體和心靈又是如此渴望歸位，它們來至shortbus，不僅出於自我追尋的考量，也是向自己的愛人負責，而shortbus恰如一個熔爐，在身體和心靈的碰撞之間冶煉出純質，並製造皆大歡喜的結局。在這個意義上，《性愛巴士》的樂觀主義一點都不含糊，來得比那些主流商業電影還要直接。如果不是對「真實性愛」的追求，可謂老少皆宜。

「真實性愛」不是憑空而生的噱頭。約翰·卡梅倫·米切爾此番向「無趣而刻板的色情文化」開炮，直接觸發點是美國人將正常不過的性愛越來越神秘化的清教徒思維。這個思維成為社會的主流意識，清晰劃分開正常與非正常、道德與非道德的界限，可惜，之於社會構建是有用的，之於性愛卻適得其反。性猶如盤古開天闢地之前的混沌之神，天地相隔陰陽分曉之後換來的只能是自身的死亡——至少本片的理念如此。當性體系和其他社會體系混雜在一起，無休無止的錯位痛苦就開始了，約翰·卡梅倫·米切爾檢討911之後的紐約男女性情，自建一個自足性愛體系，可謂用心良苦。畢竟，國別多元，立場多元，道德多元，身份多元，身體也多元，粘連各種國別、立場、道德、身份、身體的，還不是基建於人性本能、心靈深處的純淨一滴？此方面，「性愛」也還是一象徵，唯「真實」可貴。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