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掩蓋的哀傷

埃米爾·庫斯圖里卡（Emir Kusturica）是個幸運的傢伙，因為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吃獎」動物。1981年的《你還記得多莉·貝爾嗎》，為他贏得了二十七歲入生最重要的一個獎項：威尼斯電影節最佳處女作金獅獎，隨後的《爸爸出差時》獲得坎城金棕櫚，《流浪者之歌》則摘取坎城最佳導演，首部英語片《夢尋亞利桑那》又獲柏林銀熊。95年的《地下》使他再登金棕櫚寶座。連我覺得很一般的《黑貓白貓》（大概是看英語字幕，聽斯拉夫語沒有完全理解的原因）都獲得了威尼斯最佳導演銀獅獎。但是他又是不幸的，因為——「地球上已經沒有南斯拉夫了……」。在那些神經質的歡愉背後，是揮不去的哀愁，他用每一部作品，用狂亂的音樂和鏡頭，用極端的狂暴和極端的溫情來訴說他的民族，訴說這片苦難深重的土地……

  《巴爾幹龐克》（Super 8Stories）是庫斯圖里卡的第一部記錄片（歐洲電影獎最佳記錄片提名），敘述的是導演本人擔任吉他（原來是貝斯手，能人啊，據說庫的吉他是世界導演裡的No.1）的No Smoking Orchestra（無煙帶）樂隊的歐洲尋演經歷，夾雜著樂手自行敘述的成長過程。樂隊表演時用的是彩色膠片，而後台的準備工作，樂手在尋演路上的敘述，樂手的成長經歷都用的是粗糙的黑白小DV表現，生動活潑，生動活潑啊。影片裡追問：「白人有英式搖滾，黑人有靈魂樂，南斯拉夫的音樂是什麼呢？」無煙帶的音樂試圖尋找南斯拉夫自己的音樂，他們調配著斯拉夫民樂，搖滾，爵士還有吉普賽音樂，用鼓、吉他、貝斯加上小提琴、風琴、薩克斯混出別具特色的音樂——巴爾幹龐克。

  樂隊的樂手都是很可愛的人，在攝影師的指導之下的擺出的造型特別有趣，在車上模仿李小龍，像大孩子一樣相互打鬧，在小酒館裡聆聽吉普賽音樂，為婚喪奏樂……印象很深的一個鏡頭是，在一個生活拮據的家中，母親大人說沒有鋼琴怎麼像話，於是下一個鏡頭就是母親大人坐在鋼琴前了，後來兒子加入，四手連彈，最後父親大人加入——六手連彈（＝ ＝）。

  他們在影片中的歌裡唱道：無聊時代的開端，有人模糊了懲罰與罪惡之間的界限，地球上不再有快樂，沒性愛，沒藥物，沒搖滾樂，音樂統統成了時裝秀，人類成了冰冷的機器，沒有一絲活力，因為MTV killed rock'n'roll！一語重地，在這個靈魂越來越輕的社會，有多少樂隊還能保持純粹的搖滾精神？

  「自從北約把橋炸了，只能用渡船運輸，南斯拉夫是個不準時的國家，我們只好乘小船過河。當微風吹起，小雨落下，我就拿出手風琴打發時間，假裝自己過著優美幸福的生活。」這是影片結尾，風琴手在小船上的一番話。鏡頭徐徐前進，照著河上的廢墟。突然覺得整部片子大概只是為了這個鏡頭吧，在熱烈的狂歡之下掩藏的是無盡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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