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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的貓

2007-03-14 06:24:02

殺人武器製作流程


   最具殺傷力的殺人武器是什麼?不是史密斯手槍,不是AK-47,也不是M14,是「人」,「人」應該才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但是,比起槍械來說:「人」的缺點是不穩定,槍械只要不是機械故障,可以不問理由的殺人,而「人」太過複雜,有人殺的酣暢淋漓,有人見血就暈,有人甚至在殺人前還要問一堆「為什麼」。於是,在這個世界上有種叫「新兵訓練營」的地方專門來製造這樣的致命「武器」,而原材料便是一個個鮮活的人。在《全金屬外殼》中,庫布里克便以越戰為背景,展示了一群社會「新鮮人」如何被培養為全金屬外殼的殺人武器,也展示了他們在實戰中的威力。
    和美國任何涉及新兵訓練的情節一樣,新兵訓練營裡總是少不了一個歇斯底里,髒話不斷的魔鬼教官。本片的教官可謂魔鬼到了極點,其口中的髒話更是噴的達到了藝術化境界。首先,他要給新兵們下馬威,他要讓這些可能昨天還在喝可樂,聽搖滾,抱著女朋友猛啃的臭小子知道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不同的世界。接著,他要給小伙子們足夠的挫折感,就如製造武器前要把鋼條進行「破壞性」的熔化一般,因為這樣才有可塑性。所以,教官不斷在教學過程中有意侮辱著這些孩子們,因為如果一個人自尊心被侮辱的喪失,他就會任你擺佈,全盤接受你的觀念。如果他自尊心極強,他也會以教官希望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堅強,教官似乎屬於一個穩贏的位置。接著,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那就是「洗腦」,教官要把一套草菅人命的混蛋理論不斷灌輸給在無聊的訓練營中正需要些精神慰籍的人們,於是,在一個並不自由的空間,教官向他們講述著在外面講可能回被帶進警局的理論,比如「什麼使青草生長?」,士兵們回答「血!血!血!」,「我們如何謀生?」,士兵們回答「殺!殺!殺!」。他讓士兵給步槍起名,而且要是姑娘的名字,要他們愛上步槍,這樣,當士兵們真的將手中的槍看作愛人時,他們便愛上了殺人的器械,他們也就漸漸成為了教官希望成為的殺人機器,人和槍,兩種殺人武器就這樣「槍人合一」起來。
    這部電影在展示新兵訓練的時候,沒有像很多同類電影一樣,展示士兵之間的生活,沒有士兵間對枯燥的生活的調侃,沒有一個士兵拿出女朋友照片驕傲的和他人交談的場景,甚至沒有太多相互的鉤心鬥角。只有少量的士兵之間的場景,也是「小丑」輔導一位笨拙的胖新兵的「業務」交流。庫布里克就這樣冰冷的展示著新兵營的一切,在這裡,什麼兄弟情誼已經顯得不重要,新兵們只是沒有生氣的「原料」,而魔鬼教官才是真正的主角,一個製造武器的師傅,足夠的「敬業」,屏除了軍營「人」的因素,庫布里克也就向我們展示了更多非人的因素。當然,有個值得留意的士兵間的交流,便是胖新兵被戰友們毆打的場面,這位胖新兵是這一部份一個值得注意的人物,他顯然不是塊當兵的料,而魔鬼教官很快找到了他的「用處」,他讓胖新兵成為培養士兵們憎恨和加速他們心理扭曲進程的工具。所以,我們看到他被戰友們用肥皂猛揍,看到「小丑」猶豫一下,卻揍的更恨。具有諷刺意義的是,魔鬼教官最後意外的死於這個胖孩子手中,在這新兵營的最後一幕中,胖子靜靜的坐在馬桶上,將彈匣上滿,眼神中帶著殺氣卻已經失去了活力,他擊斃了魔鬼教官,然後自殺。他最終也還是證明了他仍然不是一件完美的殺人武器,完美的殺人武器不應毀滅自己卻沒有毀滅敵人,更不能毀滅自己陣營的武器。
    接下來,影片進入了另一部份,那就是真實的戰場,這些剛剛出廠的殺人武器終於到了檢驗威力的一天。不過,當我認為看到一場殺戮時,導演卻沒有向我們過多展示戰場的血腥,他更多表現著以「小丑」為代表的士兵們在戰場上的複雜的生活與心理。在新兵訓練營中,這些士兵完全被當作工具在「加工」,所以他們顯得了無生趣,只見魔鬼教官在咆哮。而在戰場上,突然,他們變的活靈活現起來,他們終於相互交談,相互打趣,相互髒話連天,終於展示出年輕人的活力。同時,他們也走上了各自的軌跡,「小丑」成了記者,成了戰爭的記錄者,而他與投入戰爭中的人們終於真實的體會了戰爭真實的一面。自告別冷兵器時代以來,武器演進的一大特點便是,讓殺人者與被殺者之間的距離儘可能的遠,讓一個人揮刀砍下另一個人的頭顱還是需要一定的精神掙扎的,而當可以遠距離一槍擊斃對手時,他的精神壓力便小了一些。終於,當按個按鈕就可以讓一個生命的消失變成雷達上一個點的消失時,殺人者基本就不會有什麼壓力了。所以,要讓殺手們離行兇現場儘可能的遠,離血儘可能的遠,這樣便可以編造出「born to kill」的神話,編造出一個個英雄主義的謊言。但是,一旦當殺人者在現場待的越久,這樣的謊言便會漸漸破滅,所以,我們看到,當這些殺人武器剛剛來到戰場時,無不叫囂著要到前線殺人,但是,他們漸漸看到了戰友的死亡,看到了平民的死亡,看到了一個柔弱的少女竟然也被培養成為他們一樣的殺人武器,而這一切都是在「自由」的名義下進行。片中有段採訪的情節,被採訪的士兵們對各類問題給出了多樣的回答,有抱怨,有思考,有明顯的檯面話,正是這些多樣的回答構成了一幅真實的前線士兵的群像。他們對戰爭愈發有種矛盾的心情,而如新兵營的那位魔鬼教官的意圖,是培養沒有思想,麻木如槍械一般的殺人武器,但是,他們漸漸背離了這種宗旨,他們在戰場上表現出了兄弟情誼,他們也表現出了男人的慾望,他們也有著對戰爭的厭倦,他們也有著對對手的尊重,甚至面對殺害了同伴的敵人也有著複雜的感情。戰場與新兵訓練營的人性對比,充分展示著一種功利性的扭曲的制度對人性的戕害,很多人看這部電影時都注意了這點。但是,除此之外,我認為戰場的士兵們的表現卻也表現出一種人性的閃光之處,畢竟,他們是人,當他們的人性一面漸漸被喚起時,他們便成為了「不合格」的殺人武器,因為,他們本身就不是武器,他們是手握武器的「人」,一個個鮮活的人,絕不會因為在一個封閉的訓練營的洗腦而喪失人性。
    現實總是瓦解著謊言,現實總是將脫離現實下的扭曲觀念「復位」。所以,當美國投彈手在日本上空投下原子彈時,他沒有任何負罪感,因為他在殺死「敵人」,但是,當他們看到現實中,那蘑菇雲升起後的人間慘狀時,他們也無法承受心靈的重壓,儘管在這場戰爭中他們代表著正義的一方。而當「小丑」們走出訓練營,來到真實的戰場時,他們也發現這裡不是用「血」使得青草生長的世界,戰爭遠沒有那樣的詩意,正是在這樣的謊言的建立與瓦解,心靈的扭曲與復位中,庫布里克顯得冷冰冰的完成了一部反戰電影傑作。他向我們展示著殘酷,也表達著希望,在冰冷的敘事中讓我們先不寒而慄,又在戰爭中士兵們迷茫的眼中尋的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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