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攻》：劉德華不敵梁朝偉的唯一原因

一　眾男星

    他們那一代明星演員當中，我最欣賞的要算梁氏兄弟——梁家輝和梁朝偉了，劉德華一向排不上號。梁家輝與梁朝偉似乎處於伯仲之間，可我的意見是他彷彿更勝一疇。梁家輝的戲路很寬，從男妓到英雄，從文人到地痞，從皇族到腳夫，從市民到政客，無論主角配角，他都一一拿捏超准，每一個角色都被他演活了。梁朝偉則是成熟男人的滄桑極致，他出演的角色也每每討喜，因此最佳男主角獎也比梁家輝拿得多。如果說王家衛開啟了梁朝偉這一表演富礦，那麼自《重慶森林》以降，我們《春光乍瀉》、《花樣年華》、《2046》這些王家衛名片與《無間道》、《三輪車伕》等名作並列，我們可以感覺出，梁朝偉的可能性也日見其少。可我們對梁家輝似乎仍有期待，仍覺得他會有更多的驚喜等待著我們去品讀。
    不過，實話說來，梁朝偉、劉德華，哪怕就是周潤發和周星馳，他們幾個大多是本色表演，他們最好的演技就在於將自己的深刻表現就出來就好了。梁朝偉在自我發掘的過程中，比另三位走得更遠，也更為成功。發哥一直是老大地位了，可是讓我們驚艷的表演沒有幾個。《阿郎的故事》、《傾城之戀》、《英雄本色》、《縱橫四海》，一路下來，他拍的片子如此眾多，直到李安的《臥虎藏龍》中的李慕白，我們才看到了他那種淡定神閒的內心在現。周星馳的表演才華很長時間得不到應有的重視。我一向覺得那是一種風格，不應用一般的表演學識來予以評價。他是很少有觸及心靈的思索，也很少對人物真實性下細捉摸，但是在他那種風格的電影裡，就只有用他自己的表達方式，才顯得融合和圓滿。但是這種獨此一家的風格，並不能將他推上大師的寶座。因為他關注的是娛樂而非人性。卓別林也是關注的娛樂，可是他是蹲著看世界的，他將下層世界的透悉帶入了他的娛樂當中，於是就有了深刻的藝術價值。星爺似乎就只有一次向這點進發過，那就是《喜劇之王》，不過最後的大結局也消淡了小人物的生動力量。至於劉德華，他的努力和執著也是有目共睹的，故有「藝人勞模」之稱。他的電影一部一部拍下來，他對表演藝術的認識也如蝸行般一點一點地加深了。
 
二　《墨攻》

    電影《墨攻》毀在了導演張之亮的手中。
    1、娛樂性。這部電影的娛樂性差強人意。如果是一部純的娛樂大片，電影至少得刪去5分鐘的辯論對白、5分鐘的慢鏡頭音樂和10分鐘的解釋性畫面。故事的核心當然是劉德華帥四千民眾大戰安聖基十萬大軍了。兩軍對壘，本來是一個很刺激緊張的敘事母體。戰爭的鬥智鬥勇，將領的運籌帷幄、士兵的忠勇急進都是很好的表現空間。導演野心勃勃，為了在這部電影裡完滿表達自己「和平與愛」的主題，他充分運用了人民對智者的愛戴、大王對英雄的嫉妒、小人對賢能讒言、敵軍對戰方的尊重、女人對男人的傾愛、將領對死士的悔疚，諸多場景混而雜呈，在眾多想表達的地方常常捉襟見肘，結果是：人民對智者的愛戴突兀的不真實，大王對英雄的嫉妒前後相矛盾，小人對賢能的讒言欠缺動機，敵軍對戰方的尊重虛偽而造作，女人對男人的傾愛浮於表面，將領對死士的悔疚更有點莫名其妙了。
    2、藝術性。這種電影就別再指望有《自梳》裡的細膩和人性關照了。故事還講得磕磕絆絆，人性哪有精力去理會呢。電影的藝術當然不僅僅只其主題思想了，還包括電影語言的各個方面。如攝影，這部電影以昏黃為底色，在很多該煽情的地方不留餘地地慢動作或靜態鏡頭橫移，戰爭場面也驚心動魄、宏闊深遠，極有震撼效果。如音樂，幾次女聲輕吟都恰到好處地烘托出了悲劇的氣氛。不過，電影裡的表演有優有劣，得重點說一說。王志文飾演的梁王奸詐而狡黠，他的表演基本到位，不過若是觀眾看過他在《荊柯刺秦王》裡的表演，這個表演就表現平平了。午馬的表演基本上是失敗的，他既不貪生也不怕死、既不諂媚也不謀權，那他一味反對劉德華就顯得假而造作、為情節而情節了。吳奇隆和范冰冰兩人嘛，一個男花瓶一個女花瓶而已。男花瓶的作用是留著完成最後解救梁城人民的任務；女花瓶的任務則是留著最後淹死於地牢，好讓劉德華失去我愛走向人間最終得以兼愛人民。倒是兩位韓國演員的表演是可圈可點，特別是老將安聖基的表演，他的臉上冷削而睿智、堅定而從容，將一個冷血中透著人性、直介中充滿魯莽的大將角色表現得惟妙惟肖、生動感人。至於說大我們的大主角劉德華先生，我下面會詳述。
 
三　原因

    劉德華太帥了！這是老天的錯，更是他的錯。在電影《墨攻》里，他終於敢於把自己的帥用粗布麻衣、用草芥塵土、用假鬍鬚給掩蓋起來。可是革離同與的一舉手一投足，全是劉德華的味道，全是天王巨星劉德華在演唱會上的韻致。所以劉德華搶了革離的戲份，觀眾看的是劉德華和編造的戰爭，而不是智者革離與歷史陳跡。劉德華的臉很僵硬，表情不多不代表內斂的表演風格，在一部商業大片裡，內斂是不需要的。因為畫面紛繁、情節緊湊，你要讓觀眾瞬間記住你的樣子，你就得勇敢地做出表情出來，讓觀眾一目瞭然。可是劉德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張之亮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為什麼有一次梁朝偉在回答記者問的時候會說：其實真正的表演就是在演自己。導演厲害的地方就是將演員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了深層的自我給挖掘出來。這樣說的意思，一方面是佐證了我前面提到的所謂本色表演；更重要的意思，其實是演員要達到一個忘我的境界，完全的鬆弛與釋放自我，你才能讓角色活過來。劉德華幾次提名最佳男主角都輸給了梁朝偉，在表演藝術上的成就也不及梁朝偉卓越，我認為他不敵梁朝偉的唯一原因就是——劉德華不夠鬆弛。
    劉德華不夠鬆弛，他用自己的想像來半點角色，這只是一個初級層次的表演。演員要再上一個臺階、達到表演藝術的新境界，你就得放棄自我，放棄自我對角色的想像。只有當你的自我被角色的自我掩蓋時，角色才活過來。我們看馬龍－白蘭度，他不帥嗎？他不酷嗎？可他不像孔雀愛惜自己羽毛一般錯愛自己的帥、錯愛自己的酷，他在表演過程中勇敢地放棄了自我的一些固態的表現，與角色週遭的生存境況融合為一，粗野中透出溫情、狠毒中閃現人性，那種生活中兩極的曖昧高度地集於他一身，最後，他創造了自己的表演風格——張揚、進取、克制而又充滿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