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們的記憶

關於回憶。剔除她的蒼緩敘述，我似疑心看到時光中若隱若現又若即若離的浮光掠影。嗅到記憶的氣味。我和我們的記憶。是如何地，輾轉緩慢而痛楚地抽離。

我迷戀的光與影紛沓交錯。溽熱幽暗的房間，百葉窗的隱綽光影一道道投擲下來。看不清彼此面目。只氤氳濃烈而不知羞恥的情慾氣味。她的身體，青澀微香，毫無畏懼地伸展，似優雅而慘烈墜落的影子。他卻是驚怯悵然。沒有愛，又如何。在熱與暗中纏繞繾綣，混和著汗與血。一次一次再一次，不知饜足。窗外的喧攘和煙塵都遁避成紙片般薄脆的迴響。

他說，你日後會懷念這個下午，即使你已忘掉我的長相，我的名字。

她堅信自己不會愛上他。15歲的她，憂愁單薄。舊得泛黃的白裙子，黑緞帶，麻花辮子。眼睛在黑暗中會像某種純潔的小獸般閃爍光芒。就似這般，漫不經心地，倚在船弦旁邊，下面是骯髒沉滯的河流，漂浮著斑斕的動物殘骸。這髒的舊的聲色光影，似都不能夠驚擾她。她的嘴唇，刻意塗抹嬌艷刺目的口紅，是這一片灰暗敝舊的風景中唯一亮色，吸引他。一半天真一半熟稔地招展炫耀。

就這樣義無反顧地沉溺。閉上眼睛，是否可以進入那安靜的一束光，是否還聽得到過往的輕緩呼吸。這游離而虛妄的記憶，如何淡忘或記取，又如何能夠抵達我們的昨天。

親愛的你。當我知道我還是愛上你。在我垂垂老去之後。你來對我說你從未曾停止過你的愛。
而我，我不知道，我究竟知不知道，我還會不會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