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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卡獵逃--Apocalypto

启示/启示录/阿波卡猎逃

7.8 / 335,879人    139分鐘

導演: 梅爾吉勃遜
編劇: 梅爾吉勃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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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atana

2007-04-04 01:01:53

《啟示》:以好萊塢的方式幹掉好萊塢


500年前,哥倫布開始創世航行的前夜,南美洲的土著居民瑪雅人,在創造了瑪雅文明的輝煌後瀕臨消亡。《啟示》的故事就發生在此時,大略相當於公元紀年的1500年。電影的開篇說道,一個偉大文明的毀滅只可能來自其內部。

梅爾·吉勃遜是典型的好萊塢導演,但他的獨特之處是,他的視野更乖張,內心更衝動,對於好萊塢的堅守怪誕卻更偏執。華萊士被押上了斷頭台、耶穌被綁上了十字架,似乎不承受肉體的極致之苦,便無法得到精神的超脫和重生。

《啟示》的凌厲首先表現在鏡頭的血腥上。以獵殺貘(野豬一種)的一場戲作為開篇,畫面原始生猛、異常乾淨,並排的尖刺刺入貘的身體,虎爪和夥伴們手撕貘肉,生吞卵蛋,粗野調笑。從這一刻起,影片就不曾停止過對個體暴力的渲染。標槍刺穿身體,毒蛇咬破喉嚨,黑豹撕碎人臉,個人的受難再次達到了觀者承受的極限。

然而,梅爾·吉勃遜不再滿足於戕害個體,這一次他想要讓整個文明遭殃。用他的影像對瑪雅文明的離奇消失作出註解,進而對全人類的命運給出思考。這個野心的實現,是梅爾·吉勃遜用最好萊塢的敘事模式(就像是一出通俗劇)對好萊塢做出的哲學意味上的解構。

於是有了走馬燈似的、在高高的金字塔上、被砍下的頭顱和被掘出的跳動的心臟。不計其數的頭顱和斷頭的屍體從塔上滾下,佈滿臺階的暗紫色的血跡讓人聞到了死亡的味道。極致出現在佈滿烏黑色屍體的死人堆那場戲中,觀者的體驗甚至超離了恐懼,產生出非現實的荒誕意味。瘟疫、內訌、爛殺,甚至是生育能力的喪失,都是瑪雅文明消亡的佐證和寓言。

梅爾·吉勃遜在一張好萊塢樣板英雄般的面孔下,有著哲人般深遠的思考和狂人般不羈的靈魂。所以難免,影片的影像和表層脫離不了好萊塢的黃金套路。這也是很多人把本片作為勵志片來看的原因。人們無法忘懷華萊士的振臂一呼,似乎也在虎爪的疾逃中看得熱血沸騰。

然而虎爪的逃生不再是純粹的個人意志,而是宿命有意的安排。那場突如其來的日食,終結了血腥的祭祀,也讓斷頭台上的虎爪死裡逃生;同族兄弟的捨命相救,讓虎爪有了逃入森林的可能;在追逐與被追逐的博弈中,幸運的成份同樣不可忽略,比如飛身瀑布的一縱,比如早就安置完畢的獵器。雖然,虎爪對妻兒的愛、來自父親的激勵、以及逃生的意志依然讓人看得心生敬意。

看破這層表象不難,然而梅爾·吉勃遜的真意又何在?在我看來,吉布森是在通往好萊塢未來的路上,實踐著自己的認知。那就是,用最好萊塢的方式來超越好萊塢。影片的影像意義、表象意義無一不是向經典的好萊塢模式致敬:意志的救贖、弱者的勝利、勵志的意味。然而穿透表象,我們看出了血腥的B級片風格、cult電影的無厘頭、遠逝的文明所帶來的神秘氣息、無意義就是意義的後現代電影的神髓。

瑪雅人誇張的文身飾物、血涔涔的金字塔上的瘋狂屠戮、疾逃的路上驚心動魄、黑豹炯炯有神的眼、奴隸搬鑿石灰的白、氤暈著原始薄霧般的綠,這場狂歡式的視覺暴力同樣是對現代文明、集體無意識的策反和顛覆。

梅爾·吉勃遜通過這部影片表達了他對於人類文明的思索,順帶給好萊塢電影提供了一個另類的出口。對暴力乾淨緊湊的鋪陳、對人性層遞式的挖掘和深入,在所有手段和表達的背後,導演並非為了標新立異,而是老老實實地堅守著好萊塢電影的規矩,只不過,他帶入了一種嶄新的境界。

兩層含意上的結尾十足的好萊塢,虎爪的妻子水中分娩,意味昭然若揭;面對代表現代文明的航船的到來,虎爪選擇了離開。然而在我看來,這正體現了導演在深層思考上超越好萊塢的所在。並非說這樣的結尾不好,只是會有太多的人誤會了導演的意圖。

事實是,虎爪的離開,未必是幸福的開始,更可能是苦難的開端,歷史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降生的嬰兒與其說是瑪雅人傳遞種族與文明的希望,不如說是人類文明的模稜兩可的預言,因為又有誰能肯定,這個嬰兒的出生就一定指向新生呢?人類總是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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