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的迷宮：殘酷現實的投影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如果把電影的風格也強分為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話，那麼《美麗人生》和《牧神的迷宮》可謂是同一主題的不同表達風格的代表。1997年的《美麗人生》以二 戰集中營為背景，在悲劇中創作喜劇，讓觀眾在淚與笑中重尋愛與生命的熱忱。該片出人意料的獲得了最佳外語片、最佳男演員、最佳原創電影音樂三項大獎，可以 看到無論是觀眾和影評家對於充滿積極現實主義的影片主題都是一樣的熱衷。

而時隔10年，2007年的《牧神的迷宮》也同樣以二戰為主題，在表現手法上以現實和幻想兩條線索相關並行交錯，在現實中插入魔幻，在魔幻中引入現實，在細節中刻畫歷史所書寫不了的隱秘心靈（納粹對於兒童心理的影響和扭曲）。就主題而言，《美》側重於父親對兒子的充滿激情的愛，而《牧》則側重於表現現實中醜惡的一面，儘管主題相差很遠，但在表達上卻都 同樣採用了極端和對照的表現手法。

《牧》從根本上來說，不是一部童話片，甚至都不適合兒童觀看，那種對於現實的冷酷和暴力描述，即使讓成人來看都讓人不寒而慄。那些現實世界裡冷冰冰的殺害 和切割，尤其是最後上尉用針縫合面部的時候，都充滿一種原始而震撼的心理衝擊。而另一方面，即使是在小女孩奧菲里亞的幻想世界裡，無論是牧神、精靈 還是那些神奇的動物或怪物，都帶著黑暗和死亡的氣息。

現實世界的冷酷，折射於奧菲里亞的童話浸潤的心靈，就產生了《牧神的迷宮》這樣的現實與魔幻交錯的故事。奧菲里亞要變回莫娜公主返回地下王國的三個任務都極其富有象徵意義：

第一個任務，是從無花果樹洞裡的巨蟾肚子裡拿到金鑰匙。從小女孩之口說出「你不覺得羞恥嗎？你住在這裡，盡情享用這些蟲子，你一天天的發福，卻任由大樹慢慢枯萎」的話，聯繫時代背景，樹與巨蟾的象徵意義也就呼之欲出了。

第二個任務，是從食人怪物的大廳裡取得任務物品。這個讓人恐懼的食人怪物的眼睛是長在手上的，這一點也頗值得玩味。要知道在怪物未甦醒之前，眼鏡是放在面前的盤中的，也就意味著它是沒有眼睛的，而後來當它醒來追逐奧菲里亞的時候，眼睛是裝在手上的——這或許可以理解為對於「盲從」的一種想像——不是眼睛（所見）決定行動，而是手（行動）決定了眼睛。這裡的怪物可以看做是殘酷的上尉在奧菲里亞幻想世界裡的投影。在這裡，奧菲里亞出了點小差錯，兩顆小葡萄（誘惑）使得怪物吞噬了兩隻小精靈，也使她失去了回到地下世界的機會。

第三個任務則是牧神要奧菲里亞犧牲弟弟，以弟弟的純潔之血來開啟地下世界的大門。但是奧菲里亞拒絕了，對於弟弟的守護使她願意放棄變回公主的機會。這個情節也成為悲劇性結尾的轉折。當奧菲里亞中槍倒在入口外，她的獻血滴落入口之上，伴隨她的是親愛的默西迪絲為她輕唱的搖籃曲，當她閉上了雙眼，而她的靈魂卻在自己的世界裡回到了父母和自己的地下王國。

這是一個悲劇的結尾，但我們看到的卻是奧菲里亞走進金碧輝煌的大廳，等待她的是地下世界的國王和王后——她的做裁縫的父親和美麗的母親——她回家了。

在這樣的影片面前，黃金甲這樣的電影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