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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熊人--Grizzly Man

灰熊人/熊人/灰熊人

7.8 / 61,987人    103分鐘

導演: 韋納荷索
編劇: 韋納荷索
演員: 韋納荷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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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分奇

2007-04-20 12:07:36

荷索和他的《熊人》


二零零三年十月,愛熊如命的車維爾死於Alaskan的熊人島。這位「熊人」每年夏季都會來到熊人島過著數個月與熊為伴而跟世界隔絕的生活。

他總共在熊人島渡過了十三個夏季,在被熊人襲擊至死之前的最後五年,他開始以數位錄像紀錄自己在這個島跟熊人的生活和許多個人想法。

導演荷索被這位熊人狂義無反顧的癡迷深深觸動,渴望藉他的生命和死亡帶給世人一份對生活重新思索的意義,遂結合起車維爾在熊人島錄下的珍貴片段和大量豐富的訪問成就出一部風格獨特,既深入大自然又走進入心深處的紀錄片。

說到荷索,不得不提他的一句名言:「我就是我的電影。」
嘴裡說著這種話的人很多,但若數真能做到言行合一,相信無人能出其右。尢其是那種歇斯底裡的執著、排除萬難的抗爭心和對生命的激情,既體現於他一部部影片內的人物(劇情的和紀錄的)也體現於他自己在拍片過程中的各項傳奇事蹟(如跟自己的演員因爭吵而持鎗對峙/拍攝影片時遇上喀麥隆政變被軍政府扣押/催眠演員以演出無意識狀態等等)。

荷索之所以被種種傳奇軼事圍繞,很大程度繫於他對生命的激進想法。他認為現代文明使人軟弱,人的心靈在安逸和享樂中逐漸墮落,唯有苦難才能將其潔淨。

然而把這個想法套用在戲劇媒介卻是古而有之(如希臘神話中的悲劇英雄),亞里士多德早就在《詩學》中提過悲劇「淨化」作用。而茶井龍之介於他的格言集《侏儒的話》中為「悲劇淨化說」所下的註腳就更清晰了,他說「悲劇是對自己的羞恥行為敢作敢當。因此對千百萬人的悲劇,起著排泄的作用。」排泄之後就是淨化,這是為悲劇的最高目標。

於是荷索的影片裡存在著一個個悲劇英雄,如費茲卡拉多和車維爾。他正是透過他們對夢想百折不撓的偏執,最終失敗但贏了尊嚴的事蹟,讓觀映的人對照自身的墮落,從而達到淨化的最高目標。而由於荷索非常有意識地對抗苟且於安逸而對外面的事視若無睹的現代文明,於是身處邊緣(主流視角所無法觸及)的人和事,如原始大自然、侏儒和狂人等等特別惹起他的興趣,因為大概這些故事跟現代文明的撞擊力特大吧。

回說《熊人》這部紀錄片的一些特色。

第一、縱然車維爾深深觸動了荷索,但在描述他這個人時,荷索處理得非常客觀。在大量的訪問中包含了一些對車維爾所為嗤之以鼻甚或是完全否定他的人的訪問,當中包括了生態維護的專家。而許多時荷索更把訪問中的正反之言以剪接並列,構成辯證之勢,如何「合」就留待給觀眾了。

第二、某些訪問明顯經過導演的特別調度,如車維爾父母在他們家的訪問和驗證車維爾死因的法醫官,他們的訪問幾乎可說是一種演出。本來這在紀錄片的賞析中很容易被批成造假和渲染,但明顯地荷索無需以遵守這些禁忌來展現影片的信譽。

第三、這個特色有關荷索如何處理車維爾被熊人襲擊時的聲帶。他拒絕在紀錄片中播出這段或者被某些人認為是最爆炸性的紀錄凸顯了他對生命最深切的悲憫。他害怕這段真實的「死亡錄音」會成為車維爾前女友一生的夢魘,也害怕傷害了觀眾,也為了對車維爾的尊重,他囑咐車維爾的前女友要燒燬這段聲帶。

然而作為影片導演,他仍為表達這個重要素材負起了責任。
首先他把他在車維爾前女友面前聆聽該段聲帶的場面錄下:他背著鏡頭而前女友面向鏡頭,透過鏡頭攝出前女友看著荷索聽聲帶時的哀慟、驚懼神情初步交待了聲帶的恐怖。接著是同樣聽過聲帶又目睹了車維爾遺體的法醫口述出一段以他驗屍經驗構成的車維爾遇害情境,進一步交代了聲帶的內容。最後影片接到了由車維爾攝下的兩隻熊人肉搏的片段,更進一步地呈現了熊人暴烈的印象。由此經過三步的處理,荷索可以在沒有播出聲帶的情況下,既呈現了車維爾遇害時的慘況,也拿捏到披露與尊重間的平衡。

此之謂大師,令人佩服,更令人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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