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留念 —— 用俄國形式主義解析《黑色追緝令》

永遠的留念
                          —— 用俄國形式主義解析《黑色追緝令》
關鍵詞：圓形結構 陌生化 暴力 自由母題


摘要：昆汀·塔倫蒂諾的《黑色追緝令》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最重要的電影之一，影片憑藉獨特 的敘事結構、豐富的思想內涵得到了無數影迷的喜愛。《黑色追緝令》對傳統的電影結構形式和暴力風格都有著重大的突破。俄國形式注意批評強調陌生化的運用，重視母題的研究，主張從文藝文本本身來分析作品。我試圖從陌生化和母題兩方面來分析影片《黑色追緝令》的重要意義。

正文：


    關於電影《黑色追緝令》，自從它誕生起就有著太多的爭論：有太多的影迷將它奉若神明，有很多人認為不知所云，名過其實，據說，還有不少人將它作為一部不折不扣的宗教電影來看待……鬼才昆汀·塔倫蒂諾的這部震驚影壇的作品，有太多的地方值得我們去思考，去鑑賞，無論是它對敘事模式的顛覆和創新，還是對暴力美學這一主題的新的表現，以及他豐富的思想內涵，都值得我們久久回味。
一、非線性的「圓形結構」
    傳統的電影都是線性的，按故事發生的時間順序來排列影片的結構。但《黑色追緝令》顛覆了傳統電影的線性時空觀念，而以視點間離的手法將全片敘事處理成一種首尾呼應的「圓形結構」，在講故事的方式上對原有的結構進行了突破和「陌生化」
    影片看上去很複雜纏繞，但層層剝離之後，其多元化時空交錯式結構便逐漸。大體上看，以小餐館搶劫為主體時空，四個段落為客體時空依次插入其中，但導演讓四個客體之間互為因果環環相扣，由此屏除了生硬插入、客體與主線背離太遠的理論缺陷從而將此片提升到了一個探索的高度。《黑色追緝令》中的每個故事都能看成一個獨立的故事，而每個故事又同時為另外的故事鋪墊潤色，使之看上去異常的飽滿，`
    那麼我們就來看一下影片的故事結構：
    d.在一家小餐館裡，邦尼和她的男友突然萌生了搶劫這裡的念頭，因為他們意識到去別處太冒險，於是拔出槍跳上桌子……
    a.文森特和朱斯奉老大馬沙之命去拿回一隻皮箱。兩人一路沒完沒了的探討著什麼。文森特告訴朱斯,馬沙要出去幾天,讓他帶女友密兒玩一夜。而朱斯提醒他，湯尼給密兒按摩足部而被除掉。
    f.馬沙以一大筆錢，收買拳手布騎打假拳輸給對手。
    g..晚上文森特帶密兒出去吃飯，並參加跳舞比賽獲得獎品。密兒在文森特家誤食白粉差點送命。
    h.布奇在比賽中違約擊倒對手，忙回汽車旅館帶女友逃離，卻發現一隻祖傳金錶遺忘在家中。冒險返回，卻看到一隻手槍放在桌上。
    i.這時奉馬沙之命來追殺的文森特手拿一本黃色畫報從廁所出來。布奇開槍，文森特倒在馬桶上。他駕車出來，卻在路口遇到過馬路的馬沙，一番追斗後兩人都被一變態警察擒獲，馬沙被施暴。布奇逃脫並救出馬沙，兩人由此恩怨一筆勾銷。
    b.文森特和朱斯在奪回皮箱的時候，隱藏在廁所裡的一個傢伙突然衝出向他們瘋狂開槍，卻鬼使神差的沒射中。幹掉那傢伙後，朱斯認為是上帝創造了奇蹟，於是決定從此洗手不幹了。
    c.文森特不小心槍走火打死在汽車后座上的馬文，他們去了朱斯的一個膽小怕事的朋友Jimmie家，然後在上頭派來的狼先生幫助下清理了車。兩人來到片頭的小餐館。當文森特在廁所裡找到一本畫報時，邦尼和男友龐金開始打劫。
    e.朱斯將他們制服，並背誦聖經進行教育。將事情化解後，文森特和朱斯出了餐館，走向他們各自己經註定的命運。
    真正的時間順序應安字母排列。電影《黑色追緝令》通過這樣的結構關係來組織了三個相互獨立有相互關聯的故事：文森特和馬沙的妻子、金錶、邦妮的處境，再加上影片首尾的序幕和尾聲，這樣就構成了正個完整的故事，表達了導演昆汀的思想。每個故事都是個獨立的、完整的事件，但每一個故事都和其他故事的發展息息相關。就影片的結構形式來說，這樣的圓形敘事結構不僅是對傳統線性時空結構的顛覆，甚至超過了以《羅生門》為代表的「三段論」結構，觀眾必須主動的思考才能釐清影片中的故事情節。影片結構的「新異」是《通俗小說》最大的亮點之一，也是昆汀的電影迷們所津津樂道經典之處。

二、對暴力的新詮釋
    毫無疑問，暴力是《黑色追緝令》的重要主題，影片通過以馬沙、文森特、朱斯的一夥黑幫來貫串起整個故事，不斷的展現著槍殺、搶劫、吸毒、凶斗、雞姦等暴力情節。但經過仔細的觀賞，會發現影片遠沒有我們感覺的那麼暴力。影片中我們能統計出七個人的死亡：
　　——公寓裡的三個小混混，椅子上一個，沙發上一個，廁所里一個，是被文森特和朱思殺死的。
　　——馬文，公寓裡的第四個小混混，被文森特不小心槍走火打死在汽車后座上。
　　——文森特被布奇幹掉。
　　——當鋪中兩個人被幹掉：掌櫃Maynard和他的朋友Zed。
　　——還有兩個人的死亡沒有以直接的方式表現出來：布奇在拳擊場上打死的對手，和當鋪地下室裡穿皮衣的「the Gimp」
    與此相反，有幾個人在影片中獲救。馬沙的女友「密兒」過量吸毒還是被救活，布奇在地下室中救了馬沙，朱思在餐館中說服兔寶寶和南瓜頭，救了餐館中的食客們。還有，文森和朱思被人用槍亂射居然活了下來。朱思認為這是個奇蹟，是上帝的旨意，因而決定洗手不幹。而文森滿不在乎，最終付出了代價。還有一條搞笑的線索是講布奇的祖傳金錶是怎麼輾轉得以回到他手中的。
　　另外我們可以看到影片中的許多暴力成份都被置於螢幕之外。公寓中的小混混被射殺時，鏡頭是對著文森和朱思的。給「密兒」皮下注射時，鏡頭在最後一刻切換為米亞突然坐起來。汽車后座的槍擊我們也看不到。布奇打死另外一個拳擊手我們是從收音機中聽到的。地下室中的暴力鏡頭是可見的，但也沒超過一般的影片中打鬥場面的程度，整部影片都沒有直接的血腥鏡頭。
    整的來說，導演昆汀並沒有像普通的暴力片那樣來表現影片中的暴力情節，他只是很委婉的用鏡頭來交代著不可缺少的暴力情節的發展，他對暴力的表現比一般的黑幫片更加文雅。但通過導演的精心安排，影片給我們的感覺卻不是這樣。像文森特和朱思殺第一個小混混時，另外一個小混混正在和朱思說話，朱思幾乎是毫不在意的殺了人。在車上，文森特比較和善的對馬文問話，槍卻突然走火殺死了後者，我們看到的是鮮血噴到車玻璃上。還有電影總是用幽默的語言和暴力事件放在一起，如朱斯殺人前還跟人家爭論哪家的漢堡好吃，還要念一段《聖經》（據別人考證並非《聖經》原文）；文森特和朱爾斯一邊擦車還一邊爭論誰該清洗車后座的腦漿；至於女司機纏著布奇非要讓他講殺人的感覺，都讓我們感覺不可思議，這也加深了我們暴力的感覺。
    實際上，影片花了大量的鏡頭來表現黑幫的日常生活，如文森特帶老大女友「密兒」出去吃飯，他們一起跳舞，就覺得非常的溫馨。再如文森特和朱斯在餐廳吃早餐是大談豬肉和狗，等等，這些黑幫在這時都是那麼的可愛。在整個影片中，馬沙、文森特、朱斯以及狼先生等並沒有讓我們產生非常殘忍、狠毒的感覺，相反他們有時候顯得文質彬彬，有時候顯得近乎可愛。我相信，這些也是《黑色追緝令》對傳統暴力影視的重要突破和陌生化吧。

三、自由母題的大量運用
    看這部影片的人都可以感覺到這部電影對傳統的不一樣，其中一個重大的原因就是電影中包含了太多和故事發展「不相關」的情節。比如文森特和朱斯一起在車上談論著歐洲和美國的不同，他們談得非常的開心。他們談論的是阿姆斯特丹可以合法持有、買賣、吸食大麻，在歐洲那些位置可以買到啤酒，他們談論「飾塊乾酪」、漢堡、肉餅、薯條，這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要到那裡去。而且這跟故事的發展沒什麼關係，即使沒有這些談話內容也不影響整個故事的完整性。這是自由母題。接下來他們拿出槍，討論上面有幾個人。這使我們知道了他們去幹什麼，這是關聯母題。但接下來他們又討論老大媽沙的女友「密兒」，討論她的足底按摩師被老大從樓上仍下來。甚至他們走到門口看到時間沒到有走到旁邊接著聊。這又是自由母題。然後文森特和朱斯來到室內，但他們並沒有急著殺人，想反朱斯拿起別人的漢堡和汽水在那裡大吃大喝，還和別人討論漢堡。這又和故事無關，又是自由母題……
    在整部影片中，夾雜著太多的自由母題。像拳擊手布奇和女友討論圓肚子，文森特和朱斯在朋友的廁所爭論不該用朋友的毛巾，文森特和朱斯擦車時爭論誰該清洗車后座的腦漿，他們在餐廳討論豬肉和狗，等等。自由母題的大量運用，沒有幫助影片組織故事，但它們提供了幽默，增強了影片的感染力，幫助表現人物性格，表現導演的思想，同樣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關於影片的內涵，我們可以分析出很多，如暴力、死亡、輸贏、尊嚴、選擇、救贖等，影片表現的最重要的問題應該是偶發事件對人物命運的改變，但這些並沒有鮮明的形式主義特點，故此不做深入討論。

    《黑色追緝令》是昆汀·塔倫蒂諾奉獻給我們的無法忘卻的精品，它獨特的敘事模式，別具一格的暴力美學，豐富而深刻的思想內涵，演員們天才的表演，風趣、幽默的語言……都值得我們永久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