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新聞》：還有什麼不能涮

原來這就是伍迪•艾倫，一個喋喋不休的老頭兒。在《獨家新聞》裡頭次見到他，他自說自話、嘮嘮叨叨，真有意思。
作為魔術師，他對每一個上台的女觀眾說，我愛你，你真好。不管是窈窕的，還是胖的，他愛每一個人，天哪，真好的脾氣。這兩天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裡面人們彼此相愛又折磨，但是他們經常發自肺腑的對別人說我愛你，覺得很好，因為這個的確不該只關愛情的事——人人愛我，我愛人人，那才是真正的大同世界。
但是伍迪這麼說不過是一套說辭啊，或是職業術語，你知道，對他來說，愛窈窕淑女當然更加靠譜，他娶了年紀相差近40歲的繼女，近年，他事業上又有了新的繆斯女神，就是本片女主角，20齣頭的斯佳麗。
誰知道這個戴副大眼鏡、卻長著孩子一樣緊張不安的灰色雙眸的老頭兒到底在思考些什麼呢。我們關心的是，他帶來了歡笑。他帶領我們去嘲笑，去發現生活里那些道貌岸然的物象背後。他是那種喜歡開玩笑的人，在他眼裡，沒什麼東西不能被涮一把。說吧，我愛你，你這老頭，你總是能帶我發現我沒注意到的東西。你那孩子一樣無辜的眼神，透過那厚厚的眼鏡片，明明在發出召噢，說，我們一起說，bull shit。
那多痛快。崔健說，讓我在雪地上撒點野。伍迪，他敢拿任何你想到想不到的東西開涮。
所以這部電影裡，英國的上流社會的紳士原來是心理變異的殺人犯。無數警察都沒轍的案子，卻被一個嘮嘮叨叨滿嘴砲火車的老頭和一個初出茅廬總是咄咄逼人的女大學生給破了。而且甭講理性，他們的線索是來自一個鬼魂，這鬼魂生前是個敬業記者，他老闆說他不會放過一條好線索，哪怕從墳里跳出來也要追查到底，還真被他言中了。
所以，你可千萬別拿你那一套教條、規則、知識、學問，來往伍迪身上套。他可愛就可愛在不按常理出牌。這就是他那個總是滿嘴謊言、卻把上流社會的紳士淑女們逗得一楞一楞的美國老頭形象的可愛之處。他信馬由韁卻又妙趣橫生，他等你笑而不是自己笑，他知道涼麵笑將才是境界，他讓你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卻在心裡笑你，嘿嘿，小子，你被我涮了。他嘲笑那些似乎莊嚴的、給他們一個機會接近大眾。他就是大眾。
如果沒有伍迪的角色，這電影一定減分不少。當然，看一個飽經世事卻總難免流露不自信、惴惴不安的老頭，和一個自信爆棚、自以為全世界都等她來拯救的女孩，唇槍舌劍、小孩子似的鬥嘴，還真叫有戲。我也喜歡斯佳麗的角色。她身上有一種無所畏懼的勇氣，我甚至覺得這個伍迪也會很喜歡呢。因為他，你看，他總是拐彎抹角的批判，從沒有煽誰一個嘴巴子。他只是用他的喜劇點醒你，卻不是指著鼻子告訴你。但是聰明的人們各有各的會意。伍迪的喜劇告訴你，嘲笑面前人人平等。
嘲笑一切，包括嘲笑你自己，你可能會發現這個世界更加有趣些呢。既然即使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個年代就有的苦難到今天依然不會減少，那麼，你只能為自己找到某條出路，在知識分子自嘲式的優越性中，暫時迷醉，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