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舊夢

天亮得早，有些不習慣。不管頭晚幾時睡去，早晨總是被穿過窗簾的陽光弄醒。
切洋蔥的時候心想，怎麼還不流淚，難道洋蔥買得不好？正想著，淚水嘩啦啦湧進眼眶，我使勁眨巴眨巴眼睛又把它們嚥回去。

午飯一邊吃一邊看片，《姨媽的後現代生活》。斯琴高娃演技水準自然一流，發哥扮演潘知常這種瑟縮怯懦的男人也是沒有難度的。開始的笑料迭出和最後的粗朴泛白之間的對比，觀者帶著起初的歡笑的臉忽然停滯，成了一個畸形的驚詫。怎能不停滯？命運的捉弄，於姨媽，於我們都是一樣。姨媽的生活就是未來我們的生活寫照，孤單地漂浮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當看到那個鏡頭時，頗有一些感觸：姨媽提著箱子匆匆離開。為了回到上海，她果斷地離婚，離開丈夫和孩子，只為回到那個生養過自己的城市。有許多影片都曾表現過上海知青為了回城的決絕和不顧一切，這種狂熱的回歸之心從不曾因為下放生活的粗糙而磨礪掉，雖然是銷聲了，可是一旦遇到機遇，就像火星落在乾草垛上，呼啦一下燃燒起來，勢不可擋。
我想，這樣的情感是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只有上海人，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上海人才有切身的體悟。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感，雖然離開上海這座城市多年，雖然解放後的上海已不再是舊時代那個浮華煙雲的場所，可是她依舊有著一種暗湧的嫵媚和隱秘的魅力。
「阿拉茲上海寧。」這一句話便把所有的情感都涵蓋盡。
姨媽回到東北那個灰撲撲的工業城市，回到那個夢想墜落的地方，她要收拾起所有未盡的芳華之心過著東北鄉村婦女粗笨厚實的生活。
繁華和實在正如手心手背，轉手一瞬，年華不再。
我不知別人從這部影片裡看出了什麼，總之，我看到的這些是一個上海女子糾纏的心結。我想這也許不是許鞍華的重點，可是就在我看到姨媽提著箱子，步履快速而略有些跌撞地離開的背影之時，我便偏執地把重點落在了這個上面。只不過姨媽沒有拗過現實，她屈服了。
相較於侯詠的那部《茉莉花開》來說，後者則成了我心中的一幅幅美麗圖景。當然，這一方面和侯詠攝影師出身有關，另外，章子怡飾演的母女三代具有一股強烈的張力。整部影片呈現出一種旖旎華麗的色調，即便是解放後那段歲月，章子怡所飾演的角色依然於樸素中透出高貴。最後那雨中產子的一幕，讓我震懾，章子怡掙扎的表情和從容的動作讓我看到了一個上海女子不屈服於命運的倔強。
至於另外一部《青紅》，則略有些沉重。也許這才是更貼近時代背景的一次演繹。
不是說反映上海知青或者經歷特殊年代的上海人的片子只能拍成某個固定的模式。「姨媽」這種也很好，相信別人能從中看出更多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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