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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雅畫作下的女孩--Goya's Ghosts

戈雅之魂/戈雅之灵/戈雅画作下的女孩

6.9 / 27,329人    113分鐘

導演: 米洛斯福曼
編劇: 米洛斯福曼 尚一克勞凱立瑞
演員: 哈維爾巴登 娜塔莉波曼 史戴倫史柯斯嘉 藍迪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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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 Rosen

2007-05-09 02:51:44

蚍蜉撼樹


看過《莫扎特傳》(Amadeus, 1984),所以Milos Forman的新作《戈雅之魂》來了的時候豈能錯過?看後的震撼卻遠超過《莫扎特傳》,讓我久久不能入眠。今天才知道,這位導演竟然還導演過大名鼎鼎的《飛躍瘋人院》、《情書大亨》。雖然這兩部作品都沒看過,但是早有人告訴我它們都很優秀。《戈雅之魂》從頭到尾的色調都十分灰暗陰鬱,演員的演技十分到位、細膩。印象尤其深刻的是晚年戈雅的扮演,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把落魄畫家的心理波動表現得淋漓盡致。而這種落魄又不等同於莫扎特的落魄,它似乎是一種迷茫,不知何去何從,不斷尋找寄託過程中的落魄。這種追尋隨時都被動盪不安的社會背景,馬路上、廣場上大眾茫然空洞的眼神給淹沒,似乎是滄海一粟,即刻就會被海水吞噬。
故事如下:
1792年,西班牙的最高權力仍由天主教掌握。無論是在法國入侵前還是法國入侵後,西班牙天主教教宗保持著木訥、呆板的形象。相對思想前衛的修道士洛倫佐(賈維爾•巴爾登飾演)建議教宗重新像中世紀那樣,啟用宗教審判所,加強對人們的思想控制。洛倫佐喜愛西班牙畫家戈雅的繪畫,通過戈雅的繪畫他看到了美麗的模特伊內斯(娜塔莉•波特曼飾演),她是一個富商的女兒,被誤認為遵循猶太教傳統習俗而被捕入獄。但是當洛倫佐和伊內斯的父親祈求洛倫佐救這個女孩時,洛倫佐竟然徑直到監獄強暴了她。洛倫佐被迫在女孩父親的文案上簽字,此事被教宗知曉,洛倫佐被迫逃離西班牙。
多年後,法國軍隊入侵西班牙,戈雅是幾乎完全喪失了聽力,他變成了一個陰暗的心理失常的人,幾乎成了自己的一個幽靈。但這一時期也是他創作生涯中的巔峰時期。洛倫佐逃到法國,背棄了天主教的教規,娶妻生子,此時回到西班牙擔任拿破崙政權在西班牙的執行官,他廢除了他建立的宗教審判所,犯人們被釋放。伊內斯此時已經又老又瘋,親人也在戰爭中故去。她不得不找到戈雅,告訴他,她唯一的牽掛就是自己在獄中生下的女兒,她甚至沒有給她餵過奶。戈雅找到洛倫佐說明此事,但他矢口否認,並且把伊內斯關進瘋人院。戈雅找到了伊內斯的女兒阿麗西亞(同為娜塔莉•波特曼飾演),她小時候從修道院逃出,混跡於吉普賽人中,是個年輕美貌的妓女。但洛倫佐既不想讓母女也無意認其為女,只建議她遷往美國,一心只想掃清自己的麻煩。戈雅從瘋人院中贖出伊內斯,但在去往妓院的路中洛倫佐已經派人將妓院的妓女們都遣至美國。伊內斯抱起妓女遺落下的嬰兒。
風水輪流轉。拿破崙戰敗,惠靈頓公爵的鐵騎踏入西班牙。西班牙再次淪陷,洛倫佐在逃離的路途中被捕。天主教被重新扶上權力舞台,洛倫佐在審判中選擇不懺悔,最後被判死刑。影片的最後,穿著襤褸的小朋友們唱著民謠圍繞著伊內斯,而伊內斯抱著小女孩,牽著在運屍車上洛倫的手。戈雅尾隨其後,漸行漸遠。

伊內斯被強暴的那幕也被作為這部影片的一個「看點」,因為波特曼同學在這部戲中全裸了。可惜抱有這樣想法的人估計都十分失望吧。波特曼此刻的裸體好像黑暗中唯一的那一點光明,而洛倫佐神父的袍子恰好也是黑色的,他似乎在吞噬著這唯一的一點光明。她的身體早已不僅僅是身體,而是一種符號,代表了美麗,年輕,活潑,與宗教的陳腐、黑暗形成強烈的對比。同樣的,在這部電影中所有這些代表了美好的,生機勃勃的東西最後都被消滅了——即便是後來在西班牙大肆宣傳自由精神的洛倫佐最後也被判處死刑。
伊內斯踏出宗教審判所的時候的音樂是一個女聲的無詞歌唱,當伊內斯走過屍體,走過號啕大哭的人們,走到遍佈著屍體的,曾經的自己的家門前時,女聲的音高達到了F3,讓我們聽到了一個畫面之外的聲音:它就好像是西班牙本身的哀鳴。
 
在事過境遷之後,我們看到的是一個與20年前完全不同的戈雅:他眉頭緊鎖,神色嚴峻,目光銳利,不修邊幅,也是一個與周圍動盪環境格格不入的形象。在電影中他始終地保持著清醒,雖然我們知道畫家本人最後是瘋了的。或許這也不過是一種「眾人皆瘋我獨醒」的狀態吧。他是電影中的歷史見證人——經歷了朝代的更迭,看到自己筆下的美麗形像被徹底搗毀,最後一無所有。影片中的三個主角:伊內斯、洛倫佐,戈雅,一個死了,一個瘋了,唯獨戈雅,繼續寂寞和落魄。
廣場上處決罪犯之後樂隊奏起了歡快的舞曲,大家開心地跳起舞,早已忘卻曾經拿破崙時代創下的暴行,忘記去悲傷,也忘記自己的國家依然是被入侵的國家,就像拿破崙政權剛建立時,人們聽著洛倫佐的演講,歡呼雀躍一樣,他們處在永遠的集體無意識中。
這部電影中,我們看到藝術家和他筆下的美麗少女都是無力的,他們不能左右政權的更迭,他們也不對他人造成任何傷害,卻被糟蹋著,直至失去聲音,失去話語權。我更加傾向於覺得這部電影是一部講關於絕望的電影,而它描繪的又恰恰是藝術家的絕望——他敏感,他看到一切,但是他無能為力,他想做些什麼,但是勢單力薄。戈雅救出了伊內斯,但是她早就瘋了,即便她沒有瘋,還有成千上萬個伊內斯,由誰來救呢?戈雅的振臂高呼果然在日後才被人知曉。我們今天終於可以看到他畫作中的深刻含義,他描繪的那種可怖的場景,可當時的人們都在做什麼呢?他們感受到了嗎?或許更多時候,他們只會或鄙夷或惋惜地道一聲:「這個瘋子……」
影片最後的那首民謠讓人浮想聯翩。孩子們天真無邪地唱著歌跳躍,歌聲中多的是歡欣雀躍,沒有太多憂傷。只有當無音高的打擊樂伴奏響起的時候才讓人聯想起那種帶著枷鎖般的快樂。又老又醜又駝背的伊內斯回眸一笑,一切似乎回到了從前,她依然是那個天使,那個在教堂壁畫上的聖女,那個青春快樂的,有著茉莉花香味的女孩。此時蒼老的,尾隨著戈雅,顯得蒼老而孤獨。那是多麼寂寞而無奈的背影啊!
當然這個故事大概都是虛構的。《莫扎特傳》大概也都是虛構的。似乎導演更希望我們去解讀出些什麼,而不想告訴我們一個教科文案般的史實。在《莫扎特傳》中我們看到了天才的無奈,在《戈雅之魂》中我們看到了最為敏感的藝術家在一個動盪時代背景下的無奈。或許,這樣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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