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魘中甦醒，從黑暗中掙脫

【我最喜歡的十大外語片】之三———【seven】(火線追緝令)

文：十一月的雨

Earnest Hemingway once wrote, "The world is a fine place and worth fighting for." I believe the second part.

當彼特被帶上了囚車，在周圍的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他那雙本來凌厲的眼裡沒有一點點生存的氣息，絕望從灰色的眼睛裡流出，充斥了整個畫面。看著遠去的囚車，逐漸消失在慘澹的斜陽里，摩根蒼老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哀傷或者是憤怒，他緩緩的帶上帽子，說出了那句讓我心驚的話。

這句話，比那個讓人震撼的結尾更讓我無法忘懷，思緒無法撫平。
影片結束。

我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我一直這麼認為。我也知道現實生活不是童話，在光怪陸離的童話外表裡面，往往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醜惡。人們嚮往著美好，所以淡化著醜惡。我沒有真正見識過多麼醜惡的事情，所以我也潛意識抗拒去想許多虛偽和腐化。

但是，總有這麼一些人，會赤裸裸的撥去那層美好的外衣，把有些糜爛呈現給我們，展示給本來不願去承認的我們。真實的讓人心驚，殘酷的讓人髮指。讓我們在「直面慘澹的人生」之後，會不約而同而又不可避免的去想這樣一個問題：我們怎麼再去看待這個世界，我們用什麼樣的方式再去生活？

大衛•芬奇是這樣一個人，《seven》也是這樣一部啟示錄。

很多人說這是一部結局式的電影，即像《第六感》《小島驚魂》那樣僅是因為一個震撼人心匪夷所思的結局而神話了全片。我不否認這一點，但我不認為《seven》僅僅是因為一個結局而讓人記憶如此深刻的。導演從一開頭就開始了鋪墊，就開始了巧妙而精確的設計，使那種壓抑，緊湊，懸念迭生的感覺一直慢慢的積累著，待到最後一刻無可避免的完全爆發，沒有恍然大悟的醒悟，只有無以復加的震驚。正是由於如此，他並不是單純的為了一個結尾而牽強的組織架構全片，而是通過那個驚世駭俗的結尾而昇華了本來就思維縝密的影片，從而使《seven》達到了同類影片無法企及的高度。同時，這也是我最欣賞本片的地方。


大衛•米爾斯是一個年輕氣盛的警探，他因為工作上的失職而被調到了紐約的一所警署。在那裡他迫不及待的想接下一個大的案件，以此來顯示自己的能力。其實從開始的一系列場景我們已經可以看出他的大概性格了，有些不羈，有些浮躁，容易衝動但對待工作卻有股拼命的衝勁。當然，外表的冷峻掩蓋不了他內心的溫柔和善良，他愛他的妻子翠西。印象深刻的是剛搬到新的辦公室時，妻子突然來的一通電話，讓米爾斯措手不及，不好意思被別人看到自己溫柔的一面，但是又不忍責怪妻子，只好小聲的在電話裡輕聲撫慰，掛斷電話後還故作鎮定的看看身邊的搭檔有沒有注意到。看到這一幕我們不禁會心一笑。當他回到家後便衝進房子裡去找他的「孩子們」，當看到他和幾隻狗在盡情的嬉戲，完全沒有任何平日的矜持的時候，我們又發現了他孩子氣的可愛一面。就在這樣一個好勝的人的心中，其實家庭比工作和地位更重。導演從這時候就開始醞釀有些氣氛，因為影片最後的選擇，和他的性格有著直接的關係。

威廉警探，一臉滄桑，寵辱不驚，在警局德高望重。看的出，這個年過半百的黑人警探以他縝密的思維和冷靜的辦事風格早以樹立了自己獨有的地位，這點從警長對他必恭必敬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但是，在這些表態的背後，總能隱約的感到他內心的那份蒼涼和淡漠。和血氣方剛的米爾斯不同，威廉已經看過了太多的人間醜惡，試想每天接觸到的都是社會的陰暗面，還怎樣用飽滿的熱情去認識這個世界。所以他會在發現初露端倪的罪犯在策劃著名連環犯罪的時候拒絕接受接手調查此案，他會在和米爾斯的談話中說道：「在這個地方，如果遇到搶劫或者強暴喊救命是沒有人會去理你的，除非你叫著火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的表情，戲謔，嘲諷，還是自暴自棄的揭示。無論從哪一個角度解釋，都可以洞悉到他內心的歷程，從最初痛苦的無法接受，到看多了之後逐漸的淡漠。還好，他並沒有因此而放棄自己，他還是懷揣著希望，他還在默默的奮鬥著，雖然不像年輕時那般外露那般顯耀。這也是最後他還是接手那個案件的原因。但是他可能沒有想到過，他和米爾斯所要面對的，是一個自認為清醒的瘋子藉著上帝的名義「施恩布德」。


Gluttony（暴食），Greed（貪婪），Sloth（懶惰），Pride（傲慢），Lust（淫慾），Envy（嫉妒），Wrath（暴怒）。

當火線追緝令的前五罪分別用不經意但卻是出其不意的方式分別呈現出來的時候，我極力想像著個兇狠異常十惡不赦的極度重犯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態，能在殘酷的折磨一個人致死的時候還保持著常人才有的平靜。

兩位警探調查的過程實則是步入圈套的過程，每一步都是在罪犯的精心策劃之下。而導演的風格也在這個過程中體現的淋漓盡致，鏡頭時而行雲流水，時而凌厲突兀劍拔弩張。前者一如威廉在圖書館空曠的大廳裡翻閱《神曲》，伴隨著悠揚的音樂，一張張書頁在無聲無息中悄然翻過，就好像威廉時而凝神思考時微鎖的眉頭，他的思維也在慢慢的深入。後者凸現的最明顯的一場戲是他們設法取得了罪犯的住址後在走廊偶遇的時候，這是唯一一次發生在他的計劃之外的狀況。現是一愣，緊接著，一聲槍響撕破了剛剛還平靜的畫面，緊湊的追捕，搖晃的鏡頭，外面淒暗的陰天和不住的大雨，讓這一瞬間驚變陡然提升了節奏。但最後當披著大衣的罪犯把槍從米爾斯的頭上撤走的時候，這個神秘的男人的令人費解的舉動無疑又給影片添上了一層神秘。

終於要到影片的結尾了。當那個一直在暗處活動的約翰最終出場的時候，他拷著的兩隻血淋淋的手，追在兩位警探後面大聲的一句：detective～~第一句話，在空曠的警局大廳裡，已經讓人不寒而慄。Kevin spacey身上那種邪惡的氣質在這個角色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現。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具體形容，他不同於漢尼伯爾博士優雅的邪惡，但卻是直逼內心的，也許只有自認為正在實施神聖工作的「佈道者」才能表現出那種邪惡的自信和優雅的不屑吧！

最後的裁判地是一個昏黃的地方，我只能這樣形容。昏黃的曠野，昏黃的天空，還有昏黃的捲著的大風。

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讓人有種孤立無援的惶恐。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導演直到這時，還在為最後的震驚做著最後的醞釀，氣氛里不安的分子已經到了極限。當威廉懷著忐忑和疑惑的心情打開那個奇怪的送來的盒子後，之前一直氤氳著的恐懼和疑惑開始全盤爆發。威廉明白了一切，他狂奔向遠處的米爾斯，一直大喊著一句話：大衛，把槍扔掉。

約翰這時候卻開始娓娓道來，不緊不慢，口氣和善，但，卻像個魔鬼。我完全可以體會到那時候米爾斯的心情，因為什麼都寫在了彼特的臉上，他不願意相信，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過，但是可怕的是，他的內心卻在問這樣一個問題：這難道是真的嗎？痛苦，焦躁，恐懼，瘋狂讓他在理智的邊緣掙扎，我至今還清晰的記得彼特舉起槍又放下想殺掉他又在和理智抗爭的扭曲的神情，痛苦的喊道：oh,god.oh.god!

但，當約翰說出翠西已經有孩子的消息，看著米爾斯無法相信的表情時，微微一笑：oh,he didn』t know.翠西的形象開始在米爾斯腦中閃回。

這句話，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米爾斯的極端的憤怒，理智在此最終走向崩潰。約翰閉上了眼睛，帶著勝利的滿足。槍聲在曠野上沉悶的響起，悽慘的像四圍下死氣沉沉的昏黃。


接下來，一切回到了開頭時候的平靜。但我的心緒卻無法撫平了。

從比較淺薄的意義來說，也許約翰也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他想像中的世界必須是完美的沒有一絲瑕疵的。很多人嚮往完美，梵谷，海子，但是當這個永遠不可能完美的社會無法滿足他們的終極願望時，他們選擇了極端的自我毀滅；而約翰選擇了更加極端的毀滅別人，以此構造心目中完美的境界。不管怎麼講，一個連生命都不尊重的人，是沒有資格談論完美的，即使這個生命再別人看來如何的卑微，即使他假借的是上帝的名義。

畢竟，就算現實再殘酷，結局再淒涼。還會有很多像威廉一樣的人，即使不認同黑暗的現實，但還會像他一樣去奮鬥。

海明威說：這個世界很美好，值得我們去奮鬥。

我兩句都同意。
                 ――2005.3.20

摘自我的部落格：http://www.mtime.com/my/mxl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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