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愛你，但我要殺死你，親愛的。

哥們批評我「謙虛」，即電影筆記變成講故事，沒有個人見地。我倒也不介意，當電影成為純粹的視覺享受，個人宣洩似乎沒有必要了。


口味作了更改，喜歡懸念，喜歡乾淨，喜歡兇狠。即使死亡，也像個玩笑。《24》里，一槍一個，死亡是霎那間的事情，沒有痛苦，我喜歡。垂死掙扎實在沒必要，死不掉就不要給我看，除非還有很重的戲份。《追殺比爾》第一捲，我的眼睛在黑暗裡放出綠瑩瑩的光，不時發出讚嘆。那是真心的喜愛，零懷疑我有暴力傾向。興奮煩躁地等第二卷，按耐不住問知情人：「要不你還是告訴我有沒殺死比爾吧？」對方沉吟片刻：「有啊」。於是又恨他，怪他多嘴，沒有原則。於是接著問：「那個小女孩，是不是第一捲里被殺媽媽的那個呢？」對方說不記得了，心下便有些感激。辛辛苦苦地等到，絲毫沒讓我失望，因為網友說，《追殺比爾》第二卷堪稱「偉大」。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烏瑪·瑟曼，那個不幸的復仇的新娘。在續集裡，洗乾淨了臉，黑白的街道，黑白的影像，她開著敞篷車，金髮飄飛；她眼神堅毅，喃喃述說著上一捲報復的快感。她說，驅車前往，還有個終極目標。那就是比爾，殺死比爾。細看，她的嘴角略帶笑意，透著嗜血愛好者的興奮。


場景回到4年半前，雙松鎮上那個婚禮。準確地說，是個婚禮的綵排。新郎無關緊要，平庸招致殺身之禍，他當然配不上美麗的新娘。這時候，我們知道：「黑曼巴」新娘名叫基多，已經懷孕。比爾帶著哀怨的笛聲出現在教堂外面。新娘基多毫不感到意外，滿臉柔情，滿眼愛意。比爾看上去像個慈祥的老人紳士，不捨得愛女嫁給凡人。基多吻過比爾，繼續婚禮……4名殺手走近……


沙漠裡，比爾提醒其中一名殺手提防基多。這個男人是比爾的弟弟巴德，也擁有一把半藏寶刀。殺手遙望天際，從胸腔里透出悔意：「那個女人……的確應該報復……還有，我們也的確該死。可是接下來，她也該死。所以，我們還是走著瞧吧。」


事情有些不受控，當夜基多偷襲失手，一招被制，結局是繳械、活埋。綁住手腳、釘上棺木，填上土——就是一新墳。你再次發出驚叫，想像不出下分鐘的景像。黑黢黢的棺木里，基多絕望地哭泣。


故事回到多年前，看模樣基多還很年輕，聽比爾講故事。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愛情。比爾說中國有個白眉大師，會「五步摧心掌」，即中掌之人走到第五步，心臟寸毀，經脈自斷而亡。但是名人怪僻，不肯授徒，尤其是女人，美國女人。這一節，比爾把基多丟到了白眉大師的門外，我們看到了基多學師的過程，也感受到師徒間的情誼。白眉是說廣東話的，脾氣很差，好玩。


有了中國功夫墊底，基多有了信心。她褪去鞋襪，找到鞋子裡的小刀，割斷繩子，用「空心掌」破棺而出。影片還是很真實，木板上儘是血跡，沒有中國武功點到即止的懸妙。基多從墳場走出來，徒步穿過沙漠繼續復仇。身後是岑寂的懸崖，這個鬼似的女人蹣跚前行，籠著一圈耀眼的光環，恍若神助。


巴德把基多的寶刀作價百萬美金賣給獨眼殺手艾爾，結果死在錢箱裡的毒蛇嘴下。可見艾爾之毒，甚於蛇。好在自相殘殺，讓基多省了一個。兩個女人交手，艾爾是白眉的猶大，殺死了師父。基多是正義的一方，摘掉了艾爾另一隻眼球。


再次出現，基多已經收拾乾淨，金髮也修整過了，報仇的形象前所未有的堅定。應比爾的要求，養父告訴基多比爾的位置。


負著寶刀的基多衝進比爾的豪宅，室內一片安寧。什麼都沒有，女孩金色的捲髮，粉紅的臉蛋如天使，粉紅的睡袍笑著對媽媽開玩具槍，這裡只有其樂融融的天倫。天使軟化了基多。


孩子睡熟後，二人進行靈魂的交流。為什麼要殺你，為什麼要離開你，因為選擇，因為畏懼。這種觸及，只有昆丁·瓦倫迪諾才可以做到。兩把寶刀相碰，兩個相愛的人決鬥。最終，比爾死於「五步摧心掌」。後花園裡，比爾微笑地看著愛人：「我準備好了。」扣上西裝，走出五步，安然倒地。基多痛哭。


在影片所有的廝殺里，最後的拼命是無聲的，是寧靜的，是沒有流血的，但是，是最痛的。


是的，我愛你，但我要殺死你，親愛的。


2007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