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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港水手--Querelle: A Film About Jean Genet's 'Querell

雾港水手/水手奎雷尔/水手奎莱尔

6.7 / 7,428人    108分鐘

導演: 法斯賓達
編劇: 尚‧吉內 法斯賓達
演員: 布萊德戴維斯 法蘭諾奈羅 珍妮摩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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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14 05:05:11

想起法斯賓德的《水手奎萊爾》


學校的內部網裡有了法斯賓德的《恐懼中的恐懼》同學說,他看了10分鐘就再也看不看去了,70年代的全螢幕電影,叫人昏昏欲睡的情節,不知所云的敘事,說實話我也睡了好幾覺,才勉勉強強地在掙扎中看完了這部電影,天曉得我們系的影視文學方面的專家黃寶富教授為什麼這麼極力推薦,難道他失眠?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記得我以前還真的看過一部法斯賓德的電影,但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個怪莫怪樣的人的電影是如此在受到肯定與推崇的。

法斯賓德的世界是可怖的,又是誘人的。在狹小而侷促的空間裡,在一種不祥的寧靜中,充滿了令人不安的詩意。這不是安東尼奧尼那幾何構架的、現代城市鋼筋水泥的荒漠;也不是費里尼那在喧囂中寂寞、在夢魔中痴迷、在痛楚的絕望中滑稽地大叫大笑的、人類的馬戲團入場式。他不同於伯格曼,他的激情不是那種《舊約》式的狂熱;他也不同於阿侖.雷乃,他的詩意不是那種優雅、雋永、明晰的「行板」。這是一個「後現代」世界的人之驕子。是一個體味著深深絕望的天才,當代西方社會的犧牲品。一如他的女主人公瑪麗亞.布勞恩獻身於婚姻的神聖與社會性的成功,法斯賓德以一種不能自己的渴望獻身於世界與電影藝術,卻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金錢與腐敗的世界所叛賣。

三十六歲便溘然辭世的法斯賓德,為我們留下四十餘部影片和電視片。這一數量驚人的藝術序列,《水手奎萊爾》這部「肆無忌憚」的表現主義影片作結,似乎十分突兀而偶然。但這部影片在西方世界所引起的震駭,幾乎可以和他的辭世相比。毀譽參半,人們熱烈的讚美和激憤的唾罵的聲浪,高過了法斯賓德以往任何一部影片所引起的反響。作為法斯賓德的最後遺作,這部有著啟示錄式風格的影片,與其說是一部電影,不如說是一篇用影像構成的寓言。它的貢獻所在,絕不僅僅是為現代西方時尚的「同性戀次文化」提供了一次新的解釋,而在於它向全世界的觀眾呈現了法斯賓德的世界模式。這幽暗、骯髒、絕望的世界圖景,猶如一聲尖厲的警報,在法斯賓德的身前身後悲鳴般地迴蕩。

從某種意義上說,《水手奎萊爾》是一部有著雙重主人公的影片。其中另一位主角便是軍官賽龍。在敘事面上,他是片中全部行動、事件的旁觀者與知情人,而在結構面上,他又扮演了文學作品中的敘事人——一個人物化的敘事人。在視聽面上,這個人物似乎總是十分舒適地坐在艦艇指揮室裡,透過玻璃窗居高臨下地俯瞰一切,與此同時,他又鬼影般地無所不在。他的目光追隨著另一位主角奎萊爾,審視著他、評述著他。影片中幾乎每一段落之後,都會出現一個賽龍的近景或特寫鏡頭:他在門外、窗外、甲板上、舷梯旁……。影片中攝影機的運動與靜止方式、鏡頭間切換、攝影機的方位與角度,也時常以賽龍的視點為依據。其中大量跟拍人物的鏡頭,猶如一道緊緊追隨人物的目光,而與人物保持一定距離的固定鏡頭,則像是一雙遠遠窺視的眼睛。

賽龍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又是一個狂熱的窺視者。在影片的一副畫面中,賽龍的面孔隱沒在黑暗裡,只有一個橢圓的光斑照亮他的眼睛。這幅畫面作為標示符號,使人聯想起情節劇中俯身通過鑰匙孔窺視的小人。這同時與敘事面中那個頗有尊嚴的上等人及結構面的權威敘事人的形象,形成了一個反諷式的對位。

彷彿是一個復沓的樂句,影片中再次出現了這一場景,這一映像結構。只是這一次,後景中的男人換成了弟弟奎萊爾。當婁西娜再一次試圖對話失敗之後,鏡中的映像顯得那樣醜陋、冷酷而可怖:在一片青藍色的光照下,婁西娜的面孔呈現出一種死樣的青白,而她塗著大紅色唇膏的嘴唇,則呈現一種不堪入目的青紫色。那與其說是一幅真實的鏡象,不如說是魔鏡所映出的絕望與孤寂的遊魂。

在影片的最後幾場中,賽龍由於遭到吉爾的槍擊、阻止了奎萊爾誣陷吉爾的陰謀,而終於與奎萊爾走到了一起,他對影片敘事面上的事件與行動的參與,使他失去了旁觀者與敘事人的身份。因此,影片結論性的陳述並不是由賽龍做出,而是由婁西娜做出的那是酒吧里——影片的最後一個場景。絕望的婁西娜當眾跪下來乞求奎萊爾,而奎萊爾卻只是像繞開一段木樁一樣地閃開身,面無表情地走出門去。婁西娜在船主身邊坐下來,百無柳賴地掀開了兩張紙牌,她忽然停住,彷彿為這兩張紙牌所傳達的寓意驚呆了。她終於大笑起來,在一種歇斯底裡的興奮中笑得全身顫抖,在大笑中,她對著莫名其妙的船主喊出了最後一句對白:「你沒有兄弟!」彷彿恍然大悟的船主以一種古怪的笑聲應和了婁西娜;仍然倚在櫃檯兩側的店主和警察也在無可奈何中相視大笑起來。在第一次如此空寂的酒吧中,這四個曾親近奎萊爾的人面面相覷,他們毫無快樂可言的笑聲在空蕩的螢幕空間中迴蕩。這時,在一個全景鏡頭中,寬大的玻璃窗外顯現出奎萊爾的身影,那身影籠罩在一片極為明亮的純綠色的光照里。猶如一個猙獰的惡魔,又像一個可怖的幽靈。影片便結束於這一時刻。「你沒有兄弟!」這句謎一樣的語言,在影片的寓言構架中,或許可以轉譯為:「你沒有親人!」「他不愛你!」是的,在《水手奎萊爾》這部影片中,法斯賓德所構築的世界模式,是一個無愛的世界。與法斯賓德的其他影片相比,這一世界更加陰暗,更加淒摻,這裡甚至沒有愛的虛擲,愛的殘片、愛的幻象。沒有愛,便意味著沒有拯救的希望。《水手奎萊爾》所呈現的法斯賓德的世界模式,便是這樣一個關於末日將臨卻無望逃離、無望獲救的寓言。

是的,在《水手奎萊爾》所呈現的世界模式中,法斯賓德的基調是陰冷的、悲觀的。這悲觀與陰冷來自一顆對西方世界深感絕望的靈魂。他並不是一個曠代的智者,可以獨具慧眼,冷峻窺見未來放希望;他也不是頹廢的厭世者,可以用冷嘲托出一份黑色的幽默。他是一個執著的人,一個執著的藝術家。

一位西方哲學家曾在他的遺言中寫道:「希望人類認識到自己的缺陷:缺少愛。」法斯賓德認識到了。他依據這殘酷的、無愛的現實構築起他的世界模式。但是,該打掉這魔鏡中的夢魘,該剝落非人的假面,該結束這血腥的儀式。這是當代西方世界的卡珊德拉在呼喊。會有人聽到這呼聲。因為,「革命並不會發生在螢幕上,而是在螢幕外,在人世間。」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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