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喜劇之王》

　　幾年前第一次看《喜劇之王》時，我哭了，都怪尹天仇的那句「我養你啊！」以及他與柳飄飄之間的狗屁愛情。期間在電視上也碰巧又看了幾次，幸運的是，再沒被感動哭過。正像張栢芝的另一部《星願》，看第一次時我坐在沙發上，哭得稀里叭拉，沒過多久，重看時竟沒感覺了。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問題，還是電影的問題，總之，電影就是這樣莫名其妙。
　　這一段時間我一直在看電影，比較關注香港，很遺憾，對於新出的這些港片，我實在沒找到什麼興奮的感覺。我發現，香港電影真的在走下坡路，它似乎已經被套進了一個框架，各大導演在裡面掙扎、自救、吶喊。於是，在困頓、迷惘又纏繞我時，我也要用一部電影來解救自己的靈魂了。所以，在某天的黑夜來臨之前，我專門跑到音像店，搞來了這部我認為是周星馳所有電影作品裡最經典的也是我最喜歡的《喜劇之王》。
　　撇開屬於周氏無厘頭風格的搞笑元素，以及與張栢芝的妓女之戀，這一次我倒想把這部電影看成勵志片。我開始注意到尹天仇在一望無際的海邊呼喊的「努力！奮鬥！」四個字，彷彿他在以此激勵自己，但我更願意把它看作是對觀眾的鼓勵。和周星馳以往的電影一樣，他在這部電影裡更加泔暢淋漓地把小人物的心理痛快地揣摩一番，無疑，他成功了。他把一個視演員為神聖職業的一個有信心、有膽識、有勇氣的，能夠輕易地愛上妓女的「死」跑龍套的角色演得生動、豐滿、不著痕跡，只因這樣，我也可以十分樂意的把跑龍套前面的那個「死」字去掉。在他跑龍套的生涯中，他平心面對著週遭人的諷刺、嘲弄和嘰笑，並反覆地強調那句經典的對白「其實，我是一個演員」。他不斷努力，如自己所說的堅持奮鬥，終於，把當初自己排演話劇《雷雨》時前台的空無一人變成了後來的人山人海。謝天謝地，電影沒給我們遺憾，讓尹天仇沒有繼續窩囊，小人物最終變成大人物，主人公成功了，周星馳當然也成功了。因為，誰都知道，尹天仇就是周星馳自己的影子。
　　還記得84版《射鵰英雄傳》第一集裡那個被人一刀捅死的宋兵乙吧？那就是當年跑龍套的周星馳，只是不清楚當年調皮的他有沒有膽量把這個該死的人物演成怎麼死也死不了的很個性的角色。而今時今日，這個當年的路人甲，已成為香港喜劇片的標誌，這段經歷也證明了他在《喜劇之王》里說的「臨時演員也是演員，一定要專業！」的權威性。雖然周星馳領導的無厘頭電影在香港金像獎歷史上有段艱難的長征，但《少林足球》的成功，以及前不久《功夫》在台灣金馬獎上得到的榮譽，都毫不猶豫的證明了誰才是當今電影屆的喜劇之王。其間無論酸苦與榮耀，也都屬於這個人——周星馳。
　　回頭看這部《喜劇之王》，也的確有些很生趣的地方。周星馳的戲路其實是挺寬的，黑幫片、警匪片、動作片、恐怖片、愛情文藝片等等香港電影的旗幟都有著他的足跡。作為一部自傳式電影，它竟同時或多或少的反映出了這些無素。影片開頭的那群像鬼一樣死氣沉沉的臨時演員有沒有一丁點恐怖味道呢？還有尹天仇教黑社會的小嘍囉去收保護費（那個基哥不是黑幫片的標誌嗎？），最後竟還和光頭大叔去客串一把臥底，還用手槍打死幾個壞人，大有些英勇氣派！
　　影片中還有一些值得細細把玩回味的細節。比如在街坊《喜劇之王》海報上竟出現這樣一句話：「我就是一堆屎。」熟悉周星馳電影的朋友應該可以發現，他很鍾情於「米田共」，並在多部電影裡用它為嘲弄自己所飾演的小人物。比如《破壞之王》里，周星馳準備用一個很瀟灑的pose跨過馬路上的欄杆，在他騰飛一躍的時候，行駛於馬路上的公交車擋住了我們的視線，而當帥哥重新回到我們的視線後，我們驚奇的發現，他竟被欄杆拌倒，且雙手按在了地上的一陀屎，真是夠衰！同樣的情形也出現在經典的《唐伯虎點秋香》里，5527正在清掃一堆狗屎，突然領隊的從他手上踩了過去，隨後5527的手上就拈滿了屎，並且他竟還往衣服上擦？這些細節都反映出周星馳老愛作踐自己、嘲笑自己以及用這種犧牲自己來博觀眾一笑的心理。周星馳崇拜李小龍早已是眾人皆知了，在《喜劇之王》里，尹天仇竟排演一場《精武門》，他在裡面激烈打鬥的場面還頗有些陳真風采，這個細節也多少反映出他的崇拜致敬心理。我想說的是，香港電影有著濃重的「作者電影」痕跡，像張徹、徐克、杜琪峯等等，而周星馳電影中這些個人元素的反覆出現，似乎也可以歸於「作者電影」類了，其實，他的電影本身不就代表著無厘頭一派嗎？
　　周星馳，當你把這個名字隨易地向一位稍微涉獵過香港電影的朋友提起時，都會換來彼此的會心一笑，於是，你們接下來一定會談論這位演員在某部電影裡的驚人之舉。也許，喜歡周杰倫這位亞洲小天王會有人站出來反對；喜歡電影作品數目過百的劉德華會有人反對，但我想，喜歡周星馳，這點應該沒多少人會反對吧？演員做到這個份上，也應該算是「出人頭地」了。
　　再來看周星馳近些年的電影，《少林足球》和《功夫》。雖然，前者讓他獲得了金像獎評委的大力肯定，後者同時又讓他賺得大把票房收入，但我還是不願再說與媒體類似的對這兩部電影的稱讚或褒揚。這兩部滲透著太多商業元素和好菜塢特技的電影，雖然把周星馳推崇到榮譽的顛峰，讓他真正坐穩了後現代主義的代表席位，但我仍覺得它代表不了周星馳的電影，甚至不如以往的一些作品。也許是有錢了、變拽了，就可以把原本樸實的電影拍得華麗起來，取悅觀眾，這似乎有一種圓滑的味道。徐克用現代高科技手段把二十年前的《蜀山》重新進行了包裝，而新版的《蜀山》除了能讓我的眼睛更加繚亂，似乎並沒有帶給我的心靈什麼震撼，反而倒使我更加懷念那部傳統的武俠片。拍完《功夫》，媒體談論的所謂電影中「向李小龍致敬」「向梁小龍致敬」「向神鵰俠侶致敬」「也向陳真致敬」的噱頭似乎把周星馳推到了一個近乎於神的位置，彷彿我們只能仰視這位聖人，這倒另我感覺異常彆扭，我開始懷念一直以來平視他的感覺。 因此，懷念喜劇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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