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6-17 05:08:46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也許是因為同樣身為長片,《末代皇帝》常常會讓我想到侯孝賢導演的《悲情城市》。同樣是異常出彩的配樂,《末代皇帝》鏡頭在往事跟現實中穿插,《悲情城市》則在幾個兒子之中迴旋。看《悲情城市》,是大四第二學期的春天,花了大半個晚上的時光,一氣呵成看完。而《末代皇帝》我花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看完。三個半鐘頭的影片,在春節熱鬧氣氛的空隙之中,在開會等待的間隙之中,分四次,終於劇終。
最初選擇這部影片,是想看看外國人對中國人的理解,一早抱了挑剔的態度,等著看洋鬼子出的洋相。
只是在影片的進程中,雖然有過份渲染外國教師對溥儀影響的傾向,但更深沉的,是對人性的悲憫。我在導演的鏡頭中看到了溥儀一生的悲哀,那是個全世界最孤獨的孩子,更可怕的,是他絲毫沒有選擇的權利。
溥儀3歲就被迫與生身父母分別送進皇宮,住在世界上最雄偉的宮殿裡享受最崇高的榮耀。可是一顆孩子的心根本無法意識到這一切,萬丈榮耀不如一隻蛐蛐帶來的愉悅。當登基大典上,面對黑壓壓跪下的一片人頭,溥儀卻走向了懷揣蛐蛐的大臣,我們看到未曾被磨滅孩童天性的「帝王」。
高處不勝寒。
手握權柄的人這樣為自己解嘲。而在這個孩子身上,高處成為一種悲涼。當從小哺乳他的嬤嬤被送走,那個在宮牆之間急速奔跑的孩子讓我誠摯的憂傷了;他被告知母親去世,攀上了屋頂,那眺望遠處的神情寫盡了落寞;大婚之期,他為自己選擇了一位皇后,當他帶著滿臉的唇印對婉容說「你一定要跟我出國」,那急切欣喜的模樣更是讓人動容。
年華迭過。
16歲的溥儀,帶著他的兩位妻子,在槍炮口下離開了紫禁城。
於是,當溥儀接受了日本人去滿州做皇帝的邀請後,面對婉容跟大臣的勸解,他憤憤的說:「是中國背叛了我」。而在這句話的背後,有多少僅藏在一個人內心身處的傷痕?
影片的鏡頭始終在溥儀的過往跟看守所中的生活之間流動,而溥儀的大半生,都被死死的鎖住。從從前的宮門到之後日本人的監視,從俄國人的監管到看守所的改造。不管他處於何種地位,這是是個始終生活在旁人密切眼光下的人物。直到影片的最後,年邁的溥儀以遊客的身份進入紫禁城,坐在他曾經端坐過的龍椅上,曾經的輝煌已現頹勢,他找出的那個數十年前吸引他年幼目光的蛐蛐罐,臉上露出坦然的微笑,那一刻,他的內心是否達到別樣的安寧?
影片的末尾,被特赦的溥儀成為一名花匠。在街頭,他看到的是另一番帝王景觀。狂熱的民眾擁舉著領袖的畫像,那一張張青春的臉寫滿了神聖與不可侵犯。紅旗招展之中,彷彿能看到百官朝拜時那一片紅頂子。溥儀的帝國消亡了,但帝制並沒就此結束。
從前管教溥儀的看守所所長被打成了右派,那略顯木然的臉又能構成一部宏大的影片背景。不說政治的動盪造成怎樣的人生。我們誰不是生活在時代洪流下的小人物?任何人都是歷史的犧牲品,「草民」如此,皇帝也不能倖免。
數十年後,蛐蛐居然活生生的從罐子裡蹦了出來;數十年之後,我們又將湮沒在時代的那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