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與夢想
2007-07-21 03:55:04
顯微鏡下看歷史
歷史那樣的東西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一般人對歷史的認識,大多是望遠鏡式的。然而,一旦有機會接觸具體的史料,生動的文本和影像,那種顯微鏡式的體會,則讓你對宏大敘事產生厭惡。《硫磺島家書》和《再見螢火蟲》,兩部二戰題材的電影,一部叫人感到沉重,一部叫人看得傷心。尤其是後者,是值得肯定的,但我是無法喜歡的。閱歷有限,迄今才第一次看到一部用動畫片來講述慘痛人生的電影,這種黑暗的色調配著童貞的可愛,殘忍到了極致,即便畫面中始終飛翔著點點微光的螢火蟲,給這大黑暗一絲希望的光澤,這也是徒勞的。電影是讓人掉淚的,也是絕望的。
當然,這種絕望不是庸人自擾的絕望,也不是天才孤寂的絕望。文學裡的,哲學上的,這類絕望多了去,但在我看來多少帶著點矯情。相比之下我更認為,人生的真正絕望一定是物質的。當你的一切求生的本能都無處實現,當週遭的環境讓你的所有求生意志都無法落實之時,這才是人生的大絕望。看著小女孩的生命一天天地衰落,看著日本士兵狗一樣鑽在洞穴里等待死亡,這才是真絕望,死亡就在身旁。
看小歷史會讓大歷史的倫理判斷瞬間失效。小姑娘的父親是日本軍隊的高級長官,影片裡再一次想起了在《鬼子來了》裡面的日本軍歌;相較於《父輩的旗幟》,同一場戰爭在《硫磺島家書》里換了一個視角,讓你親身體會戰爭中日本兵的心情。眼望著幾雙純真的雙眸,一疊永遠不可抵達的家書,你還能站在正義者的立場上宣判嗎?關於這些,我都是困惑的。或者說,這種困惑是起於這個時代的民族國家意識和個體意識間的衝突。無論是認真的學術,還是真誠的藝術,在政治態度上都可能是曖昧的,因為它們的出發點不是政治,而是人生。
日本NHK製作的專題片相當好,靖國神社之所以最終得以保留的原委講得很到位。這也讓我感到,勿要輕易地將現實的「不義」歸於當初簡單的「不義」。歷史往往會告訴你,它常常是為了「正義」或免於陷入「不義」而最終陷入「不義」,這種「不義」或是事先沒有預料到的,或是權衡之後的最不冒風險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