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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命黃道帶--Zodiac

十二宫/索命黄道带(台)/杀谜藏(港)

7.7 / 598,970人    157分鐘 | 162分鐘 (director's cut)

導演: 大衛芬奇
演員: 傑克葛倫霍 小勞勃道尼 馬克魯法洛 安東尼愛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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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兮

2007-07-29 09:38:39

《十二宮》:犯罪是一門學問


每一個國家都會有懸案的,但不是每一個懸案都能引起人們的關注乃至恐慌。英國出了一個「開膛手傑克」,美國便出了這個「十二宮殺手」。兩件事有相似之處,那就是罪犯永遠是一個謎以及給當時的社會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什麼樣的罪犯能夠給人們造成心理恐慌呢?大概可以分析出一條準則,首先殺人是沒有選擇的,也就是說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受害者,其次是犯罪現場也是沒有選擇的,只要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都有可能,當然還有犯罪的時間也是不確定的等等,這樣說來,無規律的犯罪是最可怕的,令人隨時處於一種不安全的狀態中。而另一方面,警方始終無法捉住真兇這個事實則會令百姓本來已經缺乏安全感會更加強烈起來,所以恐慌是必然的。
「十二宮殺手」的故事已經拍過了兩個版本,而大衛的這次是第三個版本,雖然沒看到前兩個版本,但筆者相信,大衛的這次重拍應該是最經典的一部,這首先是由故事本身而決定的。「十二宮殺手」的事件是真實的,在美國造成極大的影響,而最終沒有得出真正的兇手到底是誰,而那些嫌疑犯卻可以「千」這個單位計算。在這種事實的面前,給出一個答案肯定是不合時宜的,其中編撰的成份會立即體現出來,對那些經歷了「十二宮殺手」恐慌的人們是極不負責的。而在新版的故事中,有一段戲則將劇中人拉到了螢幕的前面,那應該是1971年版本的「十二宮殺手」,劇中是以正義結尾的,但這只能是當時人們的一種心願。其實,將「十二宮殺手」拍成電影似乎也是兇手本身的意願,所以大衛算是完成了這個兇手的心願,當然,兇手是否在世那還是一個未知數,也許將永遠地未知下去。
大衛從小生活在洛杉機,由於「十二宮殺手」曾威脅將襲擊校車,所以這給當時的小孩子們也造成了不小的心理恐懼,對於導演大衛來說,這種恐懼彷彿就是一個童年的陰影,肯定是不易抹去的。於是,大衛用這種感情來拍攝此片。這裡要說明一件事,那就是這種社會恐懼是極其現實的,也許並不帶有多少戲劇元素,這樣才真正地讓人們記住了此事。所以,這也是導演力圖要表現出來的東西,在《搏擊俱樂部》或《火線追緝令》中,林奇的手法是很炫耀的,不難看出,整個故事是起承轉合,完全符合一部作品標準的。但對於十二宮殺手這件事上,林奇則採用了極為平實的手法,很客觀地講,這是一種削減,將所有的戲劇元素都淡化了,留下的只是真實,當然沒有真相。淡化戲劇元素,使得整個案子近似於完整地展現在觀眾的面前,與其說這是一部電影,莫若說這更是一部紀錄片,這樣不但忠實於當時那些社會心理,同樣也忠實了林奇導演的內心陰影。
對於一部懸疑影片來說,觀眾的身份也是偵探,觀眾會隨著劇情的發展不由自主地參與到破案的思維中來,所以線索是觀眾們最喜歡的細節,當每一個線索出現的時候,觀眾都會查看這線索是否能夠通向最終謎題的答案。但此片中的線索卻是十分地龐雜,甚至有些混亂,尤其是對於中國這些根本沒有經歷十二宮殺手事件的觀眾們來說,這些線索往往都會成為一條條誤導的歧途。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繁雜的線索是破案過程中必然會遇到的,警方的工作無非是排除,篩找那些最有可能接近兇案的證據,然後追查下去。
前面說過,兇犯的殺人手法其實是很笨劣的,無論是用刀子還是用槍,在林奇的鏡頭下都表現得很粗糙,但卻如同戰地錄相里殺人場面一樣真實,這是拋棄電影炫視聽的手法。但事實上,這每一次粗糙的兇殺現場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指紋罪證等等。若不是寄往媒體的那些文字,也許警察們不太可能將這些案件歸於一個兇手所為,但正是這些文字使得「十二宮殺手」這件事開始成為關注的焦點。
毫無疑問,真正將這個殺手塑造得神秘而又可怕的正是那些手寫的信件,而這些信件以及與信件一起寄來的那標著密碼符號的紙都成為了本片中最重要的線索。首先是信件,不但將所有案件串聯了一起,嘲諷了警方的無能以及表明了兇手內心的獵人動機,更重要的是留下了筆跡,這是影片中一直在強調的證據,之所以在調查的過程中一再受挫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筆跡鑑定上的受挫。但事實上只有筆跡能夠成為確實的證據,這也是警方無法解決的問題。其實就是那些密碼符號。涉及到這類東西都會顯出一種神秘來,更是對智力的考驗,但事實上,我們看到密碼非常容易解決,這種簡單性造成了神秘性的降低,於是案件又回歸到了現實中來,而影片風格也由此而回歸到更現實的更接近於大眾化的紀實性上來了。而第三個隨信而來的資訊便是「十二宮」的標誌,影片中給出兩種可能,一是借用了表上的商標,二是借用了電影片頭的廢膠片盲字。於是,在符號與文字還有標誌的影響下,十二宮殺手顯然變成了一個高智商的罪犯,但事實上,這些三種資訊都含著一種極不確定的因素,即便那個嫌疑性最大的孌童犯,也沒有確實的證據可以令他伏法的。
這裡需要強調的是,信件,密碼與標誌之間又是相互滲透著的。首先,信件令所有媒體以及警察之間產生了對這個殺手的初步認知,他表明他喜歡獵殺人類,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主題,涉及到罪犯的無規律性,也是造成市民恐懼的原因所在,所以當信件中揚言要殺死學生的時候,整個城市都陷入了緊張狀態。而獵殺人在漫畫家第二次破譯編碼後產生了真實的效果,那就是影片《最危險的遊戲》。這是一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電影,僅僅六十幾分鐘的劇情中講述了在一個荒島上將人當作獵物追殺的故事。這說明兇手是極喜歡看這類影片的,也極有可能從此片中獲得一種快感,從而轉為現實中的殺人樂趣。喜歡電影的人自然對電影中的某些影像會產生特殊的敏感,於是,「十二宮」的標誌便成了廢膠片中的符號。當然,喜歡電影的人也許就是從事電影的人,也許也如信件上所說要把自己的事情拍成電影。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千絲萬縷的聯繫著,但事實上每一條線索的聯繫都並不是十分地緊密,而且主要是存在於漫畫家的聯想之中,沒有任何證據可言,再有,這些聯繫的線索將多種可能擺在了破案人或有志破案人的面前,同樣也是不確定的,所以那個畫著電影海報的老頭首先被漫畫家所否定了,雖然他為此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我們幾乎可以看出,無論是漫畫家羅伯特還是專欄作家保羅,他們所採用的都是一種邏輯分析,試圖貫穿出十二宮殺手的整個犯案過程,包括動機手法以及時間等各個因素。但事實上,最關健的問題是證據,這則是羅伯特與保羅共同缺失的東西。而對於實用主義美國人來說,對於法律來說,證據顯然比這些羅輯思維更為重要。
筆跡與指紋成為警方求證的關健。但很可惜,首先筆跡問題一直存在著出入,即便是兩千多名嫌犯中間,也找不出特定符合的筆記。而指紋更是一無所有,但一雙軍鞋的腳印以及手套還有血布則多少為警方留下了可以追尋的線索。我們會驚奇地發現,其實罪犯在實施犯罪的時候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例如第一樁殺人案的過程中那個男人還沒有死去,例如出租司機被殺案中兇犯的消失等等。雖然這些線索存在著,但事實上每一條線索仍舊不能解開通向謎底的道路。
求證與求邏輯的兩條線索被業餘的警探以及專業警探分別演繹著,當然,這所有線索其實都交織在一起的,只是個人由於個人的條件不同而偏向的追查方向也是不同的。但到了影片結尾處,羅伯特與戴維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對罪犯雷的指控。從邏輯的分析上,雷是一個完全的兇手,即他創造了十二宮殺手的名詞,而且他是七月四日兇案的罪犯,更主要的是他有那個表的標誌以及發信時間,但邏輯還是不能成為證明,筆記與指紋依舊是無法確定的,所以對他的審判依舊是一個未知數,更何況在審判之前他便已經死去了。這個罪犯是成立的,但這個罪犯是十二宮殺手則完全是一個假設。可能算是導演給出的一個絕對模糊的答案。
事實上,我們知道,此片根本沒有答案,這所有的線索都是不確定的,都不足以將警方或觀眾導向真正的兇手,所以最後影片結尾依舊是一個開放式的。但毫不否認,導演的功力顯然體現在這一點上,看似繁亂的線索通過四個主要人物全部敘述清晰了,而且是相互滲透,有條不紊的,甚至給人一種史詩性的感覺,而這種講述恐怕必需要採用紀錄方式,不但是對真實的尊重,更是表達了一種客觀的態度。這一點,與《火線追緝令》等充滿了戲劇性的影片是絕然不同的。而這種線索的不確定以及開放式的結尾無疑會令觀眾也深入到案情的分析中去。
(閒言,個人以為十二宮殺手是某人創造出來的,其實並不存在,只是有人將若干案件集合在了一起,那些信件標誌以及密碼的介入感是一種製造的手段。雷也許是第一樁案子的兇手。畫海報的極有可能便是這個創造出十二宮殺手的人,當然,純屬臆測,權當樂趣了。)
大衛•林奇的敘事是張緩有度的,節奏感雖然並明顯,但以紀實的風格更顯出一種平實客觀與準確,這種帶入感是導演功力的體顯。但如果只是講清了影片中案情的各個線索顯然不是一部電影所在體顯的,更重要的是人物的變化。影片主要涉及到了四個人物,漫畫家羅伯特,專欄作家保羅,警探戴維和比爾。在追查十二宮殺手的過程中,這四個人都不同程度的陷入一種顛狂的狀態。比爾最早退出了,他無法再承受這份壓力,而保羅幾乎將十二宮殺手做為自己事業更上一層的標誌,戴維顯然不甘心就這樣將案子不了了之,而最陷入瘋狂狀態的自然是羅伯特。羅伯特作為漫畫家的事業並不是很出色,直到他看到了那些密碼,由於天份的原因,他具有一種特殊的敏感,在這種情況下,查找十二宮殺手則成為證明他自己的關健,而他本身對這個神秘的殺手也是充滿了好奇,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與殺手面對面地,看著殺手的眼睛。如果說其它三人都有一種世俗的目的性,那麼羅伯特顯然是一種本能的感興趣,對未解之謎的熱衷,而以致於他在自己偵破的過程中失去了對現實的關注。十二宮殺手的行為固然神秘,但事實上卻時過境遷,更重要的是,世界變得更可怕了,但執著的羅伯特顯然是沒有注意到這些變化,他完全沉迷在其中。
其實很難說象除了羅伯特以外還有沒有人也對十二宮殺手十分地關注,這恰恰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殺手對人們心理上的衝擊,恐怖是絕大多數人的心情,還有一種則是焦慮感,即像羅伯特這樣的人,在查案的同時,他渴望對自己能夠有一個成功的認知,所以他必須查案,只有找出兇手才是對自己的認知,這一點也表現得淋漓盡致。
真相到底是什麼,導演觀眾或者那些曾有過記憶的美國人,甚至即便是被害者都有可能無法說清楚。這樣一部從線索到結局都充滿了不確定因素的懸案影片卻給人一種冷靜客觀的紀實片感覺,很顯然,這是一種手法上的錯位。而這種錯位放在這件真實的事情上便更顯現出它的力量,也許導演正在通過這個著名的事件反映出我們所看到的許多事實背後也許隱藏著更多的秘密,也許所有的事實都其實是不真實的或說也許不真實的,混亂聯繫而不確定。
相信看過此片的每一位觀眾都會尋找著自己心中的那個「十二宮殺手」,這裡是否有智力的比拚?筆者不敢斷言,但有一點,所有的「十二宮殺手」肯定也是不確定的,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犯罪是一門學問,偵破也是一門學問,但相較起不確定來,這兩門學問都顯得蒼白了,所以最好的學問還是不確定。這不但是對十二宮殺手事件的認定,也是對導演的肯定,當然更是為思索的好愛者們最大的鼓勵!

韓兮
2007-7-20於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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