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落

那時雲淡風清。
一列火車穿越山嶺而來。
路過了很多扇窗，很多個人，還有他們各自的的得與失。
微薄的獲得總是各自的，一人就近得到一些屬於他的溫暖。
失卻是永遠的，全體的。
這世界的寒冷太巨大。
父親和母親收拾行裝，要前往東京了。
低矮的日式居所，可是因為鏡頭的仰拍而顯得出奇的高。
我想，我的房間應該是怎樣的呢？
父母形容相顧，有寥落的對答。
在熱海的溫泉旅館，兒女終究沒有陪伴身邊。
相對的只有這片海洋，還有身邊的彼此。
坐的久了，母親要起身，一時竟然站不起來。
她很慢很慢地撐持著，赧顏微笑。
有深深的，對自己的失望和對這世界的原諒。
我想，我應該如何感動呢？
就像蘇七七問自己：
我想，我是如何理解《冬日之光》呢？
有一天我去一個朋友的小屋裡聽《哥德堡變奏曲》。
那是個小平房，屋子與窗子都奇怪地高，因此，人像是特別低，聽著古爾德的巴赫，就要更加地低。
光從小小的窗照進來，樹葉子篩下碎影。
古爾德是如此謙卑又如此驕傲。
一個人，他的手指喚領起自然之諭。
在某一刻。
我如此感動於光，影，音樂，以及冬日。
大抵如此。
要是有一天我把這個下午忘記了，這個安安靜靜的下午。
後來把這個故事差不多都忘了，那些畫面也差不多忘了。
還是要記得它的好。
他的好。
總要記得一些什麼的。
母親去世了。
父親對鄰居說：「一個人度過一天，像是特別漫長。」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做人真寂寞」。
就像最初的時候，父親和母親收拾行裝，要前往東京了。
父母形容相顧，有寥落的對答。
「氣枕是在這裡面嗎？」
「在肯定是在的，只是得找找罷了」，邊說邊發現就在自己的行李中：「啊，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遮掩地過漫長的人生，總要為自己找個著落吧。
某一天，我可以如此告訴你，我找到了。
儘管不是你。
這也是人生的著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