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莓

    對大師的作品，我只能說一些直觀感受。
    我看過的北歐電影實在不多，就我看過的而言，北歐電影就像他們的氣候一樣――空曠、清澈、純淨。《野草莓》在氣質上似乎帶有一些北歐電影的特點，同時又更多地融合了影片本身的情感――令人孤獨的空曠寂靜、幾乎無處不在的壓迫感、隱秘的夢魘般深埋的焦慮。
    七十九歲的依薩克深陷死亡的恐慌：他夢見棺材中躺著的自己，不久他又頻繁地回憶起逝去的歲月――這些回憶沒有溫馨，只帶來悔恨與焦急感。老人在焦慮中似乎出現了輕度神智不清，他的回憶開始和現實攪在一起，他回憶起初戀情人拋棄了他，而原因卻是由於他太老了。搭車的的年輕男人道出了其中的秘密，他說：「恐懼是對死亡最好的尊敬。」
    北歐電影的清澈、純淨，在影片裡里變成了依薩克和他母親、兒子的冰冷。依薩克的兒子似乎可以作為年輕時的依薩克，從而為我們追溯依薩克的恐懼提供方向――我記得他們都曾經表達過對女人生孩子的厭惡。
    而還有更多的秘密隱藏在電影的畫面中。我的感覺是，在大多數時間內，除了劇中人物，你根本感覺不到電影中的世界還有別的人存在，而唯一的一個熱鬧場景――依薩克的頒獎典禮上的圍觀人群，卻只是一晃而過。在草莓地裡，人物身後的樹枝陰暗地參差交錯，怎麼看都像是依薩克內心瀰漫出的夢魘。在依薩克的夢中，破敗的小鎮、沒有指針的鐘、裝著自己的棺材、外貌怪異的人、古怪苛刻的測試，都傳達著衰老、虛弱無力和失去駕馭。
    對比無處不在。依薩克的生活和他荒謬的夢形成對比；依薩克的緩慢和年輕人的活潑形成對比；依薩克的孤獨與典禮的隆重形成對比；甚至依薩克的慈祥和兒媳的不喜歡也形成對比。
    這是一部枯燥的影片――我用枯燥這個詞，不是想形容《野草莓》情節的無趣，而是想表達影片中活力枯竭留給我的深切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