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背叛與繼承

進入21世紀以後，所有的法國導演里只有Olivier Assayas開始劍走偏鋒了。你可以說他是在背叛法國電影一個讓人厭煩的傳統，也可以說他是在歪歪扭扭的尋找一個更早的被人遺忘的傳統。

Boarding Gate讓人有點接近忍耐極限的是影片混亂的、幾乎經不起推敲的劇情和大段的、考驗人意志力和理解能力的長串對話。讓人喜歡的是他在囉嗦的同時又有一個簡單俐落和明快迅捷的視覺與剪輯風格，與所有我們熟悉的電影風格，美國的，歐洲的，日本的，香港的都不相同。於是我們看到了一個似乎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不同東西嫁接在一起，充滿了抽象含義的沉悶情感對話場景和一個街頭似的，充滿動感的視覺節奏狂亂的交叉在一起。我肯定能體會到他想要做的是什麼，但同時又感覺到那種根源上的，思維末端深處的力不從心。螢幕上展現的是一個個人物張嘴說話就裝腔作勢，但行動起來卻激動人心的怪誕場景……看這部片子真的需要觀眾長兩個腦袋。但是從電影院裡出來，我忽然覺的他想尋找的，其實是另一個，由比利 Wilder, Fritz Lang, 威廉 Wyler在四十年代的好萊塢創造的傳統，一個附著在輕盈悅目動作上的沉重的思維，這需要拍電影人有一股子擦磨不掉的「純真」情緒，在Olivier Assayas曾經堆砌在《電影手冊》上的一堆堆術語和理論名詞後面，我特驚訝的發現他居然在知識分子的大腦里依然保持了這樣的感性意識與情感（尤其是結尾，居然是一個類似於銀河映像式的情緒出來，讓人驚訝），這樣的人物在如今的法國電影裡幾乎完全絕跡了。

從這點說，這依然是一部2007年值得推薦的法國電影，特別是相比今年的其他名聲在外的平庸之作──這半年來，我沒有看完過一部法國2007年的新片，幾乎都是半途退場，實在無法忍受其中的虛偽和矯揉造作。

演員選擇我覺得是失敗的，女主角太像烏瑪·瑟曼，兩個亞洲角色，吳嘉龍和林熙蕾簡直就像活動木樁，尤其是後者，這張臉與影片的氣氛脫節太遠了。想像一下，如果換成金成武和郝蕾──真是馬上就不一樣了。唯一出色的是Micheal Madsen──丫在所有的片子裡永遠是這麼一副失意的牛逼牛仔模樣，所以永遠差不到哪兒去。

我想起Olivier Assayas 2002年的Demonlover，如果兩片相比的話，我會更喜歡這部。雖然它有著和Boarding Gate相同的毛病，相同的故事原型和相同的意圖。但是Demonlover有更加激動人心的想像力，更扭曲突兀怪誕的情節，更凌厲的視覺效果和剪輯組合，以及華麗到匪夷所思的畫面（有幾個汽車行駛中拍攝的鏡頭讓人過目難忘）。從看過這片子我就感覺，Olivier Assayas可能是21世紀頭十年里唯一值得期待的法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