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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堂樂園 Nuovo Cinema Paradiso

天堂电影院/星光伴我心(台)/新天堂乐园(港)

8.5 / 283,209人    155分鐘 | Italy:173分鐘 (Europa Cinema Festival) | 124分鐘 (cut theatrical version)

導演: 吉賽佩托納托雷
編劇: 吉賽佩托納托雷
演員: 馬可李奧納迪 菲利普諾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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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註銷]

2007-08-29 05:27:46

那被放逐的夢——《天堂電影院》(Cinema Paradiso)的故事


三十年後,你會是什麼模樣?你會躺在誰的身邊?夢到的又是什麼樣的故事?你會為誰哭泣為誰而歡欣?誰將牽著那手,誰將親吻那唇,誰的耳朵聆聽你美妙的聲音,誰的眼睛注視著你的面龐?
  
三十年後,功成名就的導演薩爾瓦迪維塔在睡夢中醒來,被告知阿爾弗雷多的死訊,默默地起來,看著一片黑暗。閉上眼睛,過往歲月的片段彷彿斑駁的影片飄忽而過,那初戀的女孩,那等待著的母親,那些熟悉的居民,那久不曾回去的故鄉小鎮,每個細節都那麼生動鮮活;驀然發覺,原來自己一直就在原地,從不曾離開過。
  
薩爾瓦迪維塔回到了故鄉的家中,等待了三十年的母親放下手中未織完的毛衣,蹣跚著跑過去擁抱兒子,慌亂中卻忘記把線頭放下,於是那毛衣任毛線拉扯,一圈圈縮小,歲月也隨著那毛線,倒流回三十年前。那時的薩爾瓦迪維塔還是那個小鎮上的多多,一個愛看電影的孩子。電影放映員阿爾弗雷多教會了多多放映電影,放映著那些被神甫刪去親吻鏡頭的愛情故事,放映著那時小鎮上人們唯一的夢幻世界。然後多多戀愛了。
  
多多愛上了艾蓮娜,卻不敢向這位美麗的銀行家的女兒表白。他把心事向阿爾弗雷多傾訴,阿爾弗雷多給多多講了一個關於士兵和公主的故事:「一個士兵愛上了高貴的公主,終於有一天,士兵向公主表白。驕傲的公主說:假如你在我的窗下等待一百個日日夜夜,我便屬於你。士兵聽了便一日、二日、十日、二十日等下去。公主每晚往外看,無論雨雪風霜,他動也動,九十天過去,他變得完全蒼白、枯槁,淚水從臉上流下來,最後,在第九十九天晚上,軍人站起來,離去了!」
  
這是一個沒有結局的故事,阿爾弗雷多讓多多不要問為什麼,自己想,想明白了再告訴他。於是多多開始那個士兵一樣的等待,日復一日地站在艾蓮娜的窗下,等待著他的姑娘敞開窗戶。終於姑娘被多多的執著所感動。「大抵好物難長久,彩雲易散琉璃脆」,多多的初戀遭到了艾蓮娜父母的反對,最終兩人斷開了。
  
面對著大海,眼睛失明的阿爾弗雷多對失戀後鬱鬱寡歡的多多說:「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幸福的星辰。天天待在這個小鎮上,會以為這裡就是世界的中心,你會相信事物永遠不會改變,會變得比我更盲目。然後你離開,一年、兩年,當你回來時,一切都改變了。你與這土地的聯繫已斷,你要找的已不在了,原先屬於你的也不復存在。」也許這也正是那個士兵和公主的故事意義之所在。
  
第一次遇到這部片子,是一個放學後的下午,那時我還是個高中生,趁著父母還未回家,偷偷地打開電視機,馬上被電視裡這不知名字的電影吸引,看到一半,卻聽見父母的腳步聲,只好匆匆關上電視。沒有開頭和結尾,這部片子像迷一樣繚繞在我的腦海里,年少的我以為士兵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尊嚴。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在愛面前,尊嚴是一個弔詭的字眼。在我工作的第一年,偶然的一次機會,讓我再次遇到這部當時不知名字的片子,再一次聆聽了那個故事。是的,現在我可以說我明白它的意義了。
  
愛不是佔有,愛是一種夢,一種可以永恆的夢。人生是那樣的艱難,而愛是那樣脆弱,當你佔有它,那麼難保那愛會慢慢腐壞,破碎。我曾眼見了那麼多愛情的聚合離散,眼見了現實是如何把愛慢慢剝離、扼殺,最後變成了隱瞞和怨恨,我懷疑這世上真有那麼幸運的一對,能夠一樣的堅強和執著,來保護他們的愛情。那麼把愛埋藏在心裡,成為那一生追逐的夢,在愛還在盛開的時候,像那士兵一樣轉身,離開。那麼經過歲月的磨礪,濾去那些平淡無奇和讓人厭惡的,在人生的最後留下一個驚心動魄的愛情記憶。就像《臥虎藏龍》里李慕白說的:「當你握緊拳頭,你什麼都得不到;當你鬆開,你得到全世界。」正因為如此,我們也該能理解,為何阿爾弗雷多要對艾蓮娜撒謊,扼斷那段愛情最後一絲希望。
  
於是年少的多多離開家鄉,帶著愛之夢一起被放逐。「別回來,不要想念我們,不要為鄉愁所牽絆。假如你真回來,不要來見我。不論你將來從事什麼工作,都要敬業樂業,就像當年還是小鬼頭時,一心一意愛護放映室那樣。」光陰彈指,剎那芳華,三十年後的多多雙鬢斑白,聲名顯赫,他身邊不乏女人,卻一直不曾結婚。多多的母親說:「每次都有不同的女人接我的電話,但是我聽得出,那裡沒有愛。」是的,沒有愛,三十年的放逐,用孤寂來保護心底的夢。多多再回到當初的小鎮,除了年邁的母親和破敗的天堂電影院,再也沒有熟悉的東西。原來只有自己一直留在原地,原來只有自己從未曾離開。
  
多多在即將被拆毀的天堂電影院裡徘徊,撫摩著每一件黯淡卻熟悉的器物,曾經這裡盛滿了他年輕的快樂和關於她的記憶。是的,曾在那裡擁抱她;是的,曾在那裡親吻她;是的,曾在那裡與她做愛。多多獨自看著阿爾弗雷多送給他的禮物,那是曾經被神甫搖著鈴鐺要求刪去的親吻片段。看著螢幕上那曾經的人物在老舊斑駁的影片裡纏綿繾綣,深情擁吻,多多終於微笑著流出眼淚。最後片子裡出現了當年多多拍下的艾蓮娜的影像,那樣美麗,那樣幸福,一點都不曾老去,就彷彿是夢一樣。
  
據說這部電影有兩個不同的結尾,其中一個是多多終於見到了昔日的愛人,依然美麗,擁抱著化解了一切誤會和遺憾。但是,三十年過去了,你要找的已不在了,原先屬於你的也不復存在,又有什麼可見的呢。「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執手相看,也必是無語凝噎。曾經握過的紅酥手早已老朽粗糙,那皓齒紅唇,那善睞明眸、如黛娥眉,早已不復舊觀,而曾經熾熱愛戀的心也早已屬於他人,屬於她的孩子和家庭了,罷了罷了,相見真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於是我還是愛著另一個結局,在當年等待的窗下,多多撥通了艾蓮娜的電話,卻激動著說不出話來,第二次才開口問候。「我們都老了,還是不見的好。」三十年後的艾蓮娜如此說。《情人》的最後,在多少個歲月之後,女主角的情人來到巴黎,撥通她的電話,告訴她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他說他和從前一樣,仍然愛著她,說他永遠無法扯斷對她的愛,他將至死愛著她。
  
天堂電影院最終被拆毀了,所有關於年輕時代的一切聯繫都已經消亡,那小鎮,那天堂電影院,那初戀的愛人,都成了一個夢,一個畢生放逐的夢。阿爾弗雷多用那樣決絕的辦法,抽離了現實的愛,把它變成了多多的一個夢,讓多多成為一個追逐著夢的人。用三十年的孤寂,換來功成名就,換來心底的那份愛的永恆。
  
但是,換做是我,我依然貪心地希望著能遇到那一樣堅強和勇敢的情侶,來一起保衛現實中的愛情;三十年的放逐,三十年的孤寂,永恆的虛幻之愛和功成名就,於我寧可換取剎那的耳鬢廝摩,平平淡淡地在小鎮當著電影放映員,和心愛的女子一起生活。就算是多多,也是如此想的吧。
  
「這討人厭的夏天何時才能結束,在電影裡它早已結束了。」多多不明白電影和人生不同,人生的炎夏要更漫長酷熱。「人生不是電影,人生比電影苦多了!」現實是苦難而乏味的,寄寓我們夢想的天堂電影院終將坍塌,我們不能在現實里實現那些夢,就只能帶著夢放逐,漂泊在這個荒謬和苦難的世界裡。這個世界是虛妄的,真實的惟有陪伴著我們放逐的心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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