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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人生--Life is Beautiful [1997]

美丽人生/一个快乐的传说(港)/

8.6 / 747,360人    116分鐘 | Italy:122分鐘 (first release)

導演: 羅貝托貝里尼
編劇: Vincenzo Cerami and 羅貝托貝里尼
演員: 羅貝托貝里尼 妮珂塔布拉斯奇 Giustino Durano Sergio Bini Bustr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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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封道

2007-09-15 08:24:46

玩笑的美麗人生


米蘭.昆德拉的大作應該是從《玩笑》起的頭,至少目前市面上流行截止至《身份》的那一套中,《玩笑》是日期最早的一本。由此之後,才有了有名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和《笑忘錄》,以及不那麼有名的最近幾本。作為起點,《玩》以一種微妙的感覺引領了整個系列,為今後的所有作品打下了一股輕飄飄的基調。

在《玩》中,昆德拉並沒有如後在《不》中那麼將輕與重的二元對立明晰出來,而只是純粹地思考著一個問題:「笑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因為這種純粹,《玩》有著一種孩童尋求的天真眼光,因為對基本對立的不知不覺,《玩》獲得了一種混沌包裹的起點狀態。有著這樣的天真眼光和身處如此的混沌狀態下,昆德拉的思想就不再糾纏於歷史,而開始開闢歷史,文學史上新的以「笑」為中心詞的歷史。

在昆德拉的世界中,笑的對應並不是悲傷,而是嚴肅,是一切意義的聚居地。因為笑,一切意義都在歡樂中被融化了,深邃不再、穩重不再、價值不再,唯剩下打趣、調情,和一張張沉醉的笑臉。這樣的開心和意義本就退位的世界很容易產生出共鳴,而事實上這共鳴還不是聲學上互相和應的關係,卻更似潘多拉的盒子,一切的內容離失過後最後剩下的是命運給出的終局。當悲哀都無處立足,嚴肅也隨風而逝過後,笑,在失去一切過後,成為唯一的可能,不可選的選擇。這種笑,開心如昔,歡樂不減,卻有股傻氣,讓人笑岔氣的時候回頭彷彿看見了自己的愚蠢,卻又因這愚蠢繼續忍俊不禁。如果螺旋形無可救藥的悲情是拜悲觀主義所賜,這螺旋形永無止境的傻笑卻是起源於一種無法言說的神秘,這種神秘以不同的方式在所有的動物幼崽身上得到浮現。如果存在的最終就是走入一隻小狗的歡騰之中,又有什麼樣的命運更讓人絕望?

《Life is beautiful(美麗人生)》的笑,乍一看,是傻笑螺旋的巔峰境界:穩定、平靜的生活因為他的笑臉而變得波瀾起伏、精彩紛呈、活力四射,每一個嚴肅的人都被他作弄得哭笑不得。倘若止步於此,無論笑果再怎麼傑出,這幽默總顯得小氣,而電影離經典之作也就依然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

溫馨和美的生活一過,影片一把將一家人扔進了集中營,實實在在的地獄窒息了一切歡笑的衝動。然而也正是在這個絕無任何戲謔可能之地,幽默第一次顯示出了在平靜和睦之中它絕不可能展現的力度。開懷的傻笑在衝鋒鎗前化為了惴惴的乾笑,而面對兒子天真的眼神,這乾笑卻不得不偽裝成真正的幸福,讓遙遙無期的地獄行程,在父親煞有介事的翻譯中也成了一次坦克奪標大賽;直到明知死期即刻便至,也要用誇張的正步走抹去兒子心中些許不安和害怕的可能,因為父親相信,也的確是,多年以後,最終坐上「贏得的」美國坦克的兒子,透過那「藏貓貓」的鐵櫃上的一隙,明白了當年父親用生命教給了他的東西。

如果真實的生活如沙丘一般破碎,那麼又有什麼意義可以在此之上立足?如果存在的最高形式指向永恆的無聊,那麼又有什麼價值可以於此之中閃耀?尼采對了,一切的價值都起源於悲劇,一切的價值都必須有力度;但是他又錯了,這力度並不絕對指向悲劇,並不定然走向毀滅。人類必鬚髮現苦難,面對苦難,承受苦難,嘲笑苦難,然而永不可征服苦難。對苦難的征服之會引領入更深的非苦之難——無邊無盡的傻笑和浮光掠影的遺忘。那不是生命之居,那是寧靜之角,安息之地,死亡之處。

深深地痛、開懷地笑、痛飲美酒、用力擁抱,只因活著,這是生命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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