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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照常升起--The Sun Also Rises

太阳照常升起/太阳再次升起/TheSunAlsoRises

7.2 / 2,569人    Canada:116分鐘 (Toronto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導演: 姜文
編劇: 姜文
演員: 姜文 陳沖 黃秋生 房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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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丁

2007-09-20 04:48:24

大風起兮太陽升


 
我在汪達的放映大廳等妖怪來,一個男人走過來坐回到我對面的椅子上,他把他搭在椅子背的衣服穿上,翻翻手裡的報紙,翻了一會,突然抬頭問我,你看過《太陽照樣升起》嗎?
 
我搖搖頭,男人哦了一聲,繼續低頭看他的報紙。我想他大概是沒拿定主意要不要看這部電影。但是我沒辦法告訴他,於是我掏出手機,給妖怪發簡訊,簡訊還沒發出,抬眼看到妖怪已經晃晃悠悠的過來了。
 
電影很好看,是那種我非常的喜歡,但若有人問起來,我就會非常謹慎的告訴他,只是我個人比較喜歡而已的電影。沒開演的時候,我和妖怪都想起前兩天好像誰說一句話,說是對這部電影沒什麼期待,所以也許就會有意外的驚喜。我和妖怪都認為是對方說的,但是我們都很確信不是自己,而當時在場的另外兩個人杜麗和玎玎卻被我們一致的排除,認為那不是她們會說出的話,於是嫌疑最大的依然不是她就是我。但是,絕對不是我……
 
到了電影散場,我們又提出這句話的正確性,依然找不到說話的那個人,但是對於我來說,這部電影帶來的不僅僅是一點驚喜,它比我想像的要好太多。妖怪嫌它太過粗暴了,而我喜歡的,卻正是這肆意妄為的粗暴,野性和激情第一次在中國人的血液里沒有被按住,它不可遏制的噴薄而發,讓很多人接受不了。
 
哪裡來的那麼多的風呢?我看電影的時候就一直在想,哪裡來的這些風,彷彿從另外一個世界吹來的,吹得樹葉嘩啦嘩啦的響,吹得草嘩啦啦嘩啦的響,吹得瘋女人灰白的頭髮飄啊飄的,她爬到樹上,對著天空大喊,風就把她的話都吹走了。落到哪裡,不知道。
 
這讓我想起了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我的藝術生活》,有一次他和他的導演談論一個演員,那個演員什麼都好,技術也好,嗓子也好,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就問那個導演覺得這個演員怎麼樣?結果那個導演搖搖頭,「他沒有詩意啊!」
 
看到這個詞的時候,我笑了,覺得很久以來都沒有講清楚的不對勁的一些事情和人都一下子清楚了,曾經有個男人問我一個也同樣困惑他自己的問題,自己也沒什麼好,但為什麼還是有很多女人喜歡他呢,他的總結是,因為他有一顆赤子之心,當時我覺得不對勁,卻說不出來,現在想來,原來是他的身上,還有詩意啊。
 
詩意是什麼,好難說清楚,但是看了這部電影,我在心裡確信姜文是我所認同的中國最有詩意的三個導演之一,另外的兩個是賈樟柯和朱文,這兩個一個是戲文出身,一個乾脆是詩人出身,因此姜文的詩意又和他們不同,姜文出身於絢爛的舞台,他的詩意,令人炫目,就好像風吹動著樹葉,陽光照下來,葉子反射的光,點點的,閃得你恍惚。
 
詩歌是沒有用的東西,但我曾經不止一次看到一個導演在他的電影裡嘗試這樣的表達,顧長衛試圖在自行車後面栓上一個降落傘,孫周更是直接讓他的詩人的女朋友赤腳走在鋼軌上,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啊,要有風,有很大的風,要有從另外一個世界刮來的風,還要有樹,有太陽,那才對。
 
在我們的身邊,已經很少有人看得到這些了吧,這是一個沒有詩意的民族,所以這部電影,我想註定是很多人都不會喜歡的,人物關係,故事情節,邏輯結構,人們喜歡討論的是這樣的東西,討論黃秋生為什麼要死?討論瘋媽到底死沒死?我看了一些影評,果然是這樣。
 
多可笑啊,好像我們一直討論下去,就可以討論清楚了,可是,我們為什麼要把什麼事情都搞得那麼清楚呢?
 
誰會看電影裡的詩意呢?誰會看那風,那樹,還有那帶著黃色鬍鬚的魚鞋有多麼美呢。誰會感受到在風中奔跑的赤腳,踏在乾淨的泥土上的感覺,泥土粘在腳底板上,把腳底板染成了紅色,誰會體會衝著太陽喊「火車在上面停下了,他一笑太陽就出來了」的瘋子一樣的自由。
 
還有那咄咄逼人的性感,透明雨衣里放著的金屬鑰匙,穿塑料涼鞋的女人的腳躲在地板上,擰動床單時在白大褂印出的底褲痕跡。我喜歡這咄咄逼人的性感,因為它從來沒有這樣放肆的出現在一部國產電影裡。
 
在很多人看來,詩意是最沒有用的,但是詩意卻是唯一能將人從庸俗的痛苦中解救出來的東西,名和利,還有金錢,都不能將人拯救出庸俗的泥沼,只有詩意可以讓你生命中的每一束光都顯得與眾不同。我想起那些位被多女人愛的壞男人,其實是一個充滿詩意的自私的男人,許多好女人會愛上他,希望改變他,其實,說什麼忍耐與寬容,難道不是因為這詩意太美好,她們自己的生活,太平庸了,太無聊了嗎?
 
這個世界到底誰拯救了誰?誰想從誰身上得到什麼?像瘋媽這樣的瘋子,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喜歡她,很多人問黃秋生最後為什麼會死,為什麼姜文會下放,他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我不問,我看電影,我看風吹過樹林,吹過小河,我看繡花鞋順著小河流淌而去,我看男人的屍體吊在拱門下,看天鵝絨不像女人的肚子,看太陽照常升起,再落下……
 
我雙手插在褲兜里,歪歪斜斜的晃過天橋,北京的秋天,真好,風吹過我的頭髮,吹起我的衣服,很多人從我的身邊走過,規規矩矩的走過,我看到天橋下的車流,想起瘋媽打了兒子一個耳光說的那句話。
 
「聽著,你是看不懂,不是沒看見。」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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