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èna 少年夢

也許成長的過程總是苦澀中帶些甜蜜的。十三歲的少年雷納多，挨打時會有委屈的眼神，將成長寄希於一條長褲。只是在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戀慕和遐想才讓他暫時忘記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
音樂表達了少年的內心。不斷回復跳躍的短促琴聲，是窺探的忐忑。優雅的絃樂緩緩淡出，迷戀便初辟了幻覺。而那一曲自留聲機而出的沙啞女聲，帶出女人赤足起舞的腳步。
男人淳厚而低沉的音色，將我們帶回戰亂年代的西西里。憶起一個女人，拾起一段回憶。廣場中優雅走過的是瑪蓮娜，凝固瞬間的美麗，成為少年永遠的記憶。
 
年少的戀慕或許又總是帶著些羞於啟齒的幻想。瑪蓮娜的美對男人們來說，是旁觀的欣賞，更是佔有的慾望。而十三歲已不再是貪戀容貌的年紀，少年雷納多，也在第一次見到他的女神時便鴻蒙初辟。瑪蓮娜的出現，是成長的催化劑，或者是成長本身。成長，不理會父親叫囂著的打罵和母親燒掉蕾絲內褲時的恥辱和驚恐，不再是什麼時候擁有第一輛單車穿上第一條長褲。關於成長的意義，在瑪蓮娜出現以後，少年便漸漸懂得。
也許沒有人會像雷納多那樣戀上瑪蓮娜，嚮往中一如既往的單純。每個夜晚通過小洞窺視女人的一舉一動，為能多看幾眼騎單車四處追隨，擦肩而過時凝住呼吸，海浪捲走那些永遠無法送到女人手中的信。
 
瑪蓮娜的美麗為她冠上罪名。安靜走過時男人們駐足觀賞，女人們閒言碎語。日夜思念丈夫時被多事的人無情質疑。丈夫戰死後憔悴的出現，依然引來排山倒海的不休議論。醜陋的律師為她的美麗辯護，也出自於對美麗浸淫的貪念。
她的美麗於是慘遭踐踏。只有雷納多目睹她看見希望卻又黯淡下去的表情。瑪蓮娜的保護神違背了他們之間的協定，少年在黑暗中流淚。
我知道除了你的丈夫，我是你唯一的男人。
是無法自拔的單戀心情，更是對於女人堅貞的深信不疑。瑪蓮娜低垂的眉目無法隱藏自己的美貌，無法抵擋男人們骯髒的目光，女人們欲崩的嫉妒。只有那個穿著短褲十三歲的少年，追隨她美麗孤獨的背影，深信她對感情的忠貞不渝。
 
女人的再次出現。長髮不再，妝容濃重，經過時目空一切。紅唇輕咬一枝煙，男人們便爭相上前。
馬蓮娜此時不語的桀驁，是對宿命的妥協，也是報復。
唇邊輕散的煙霧，幪住眼中清亮的淚滴。
少年雷納多依然成長。這時父親為他做出重大決定。
忐忑的少年躺在黯紅的燈光下，看著面前像極了瑪蓮娜的妓女褪去衣衫。
他在黑暗中閉上了眼睛。
 
無法忘記的是瑪蓮娜在街頭受盡凌辱的那一幕。高傲的美麗被叫囂的女人們無情撕碎。那一刻，少年心碎。
然而真正讓我淚濕的，是女人的離開。黑色大衣包裹未癒的傷口，沒有人發現她是曾經那樣美麗的瑪蓮娜。透過車窗玻璃，張望一眼便低下頭去。列車緩緩駛動，安靜憂傷的表情在揮手離別的人群中沉默遠去。
只有那個騎單車的少年，目送她的逃離。
 
結局是不用再說的了。不計前嫌的冰釋，滾落一地的橘子。瑪蓮娜寬容的美麗和離去的背影。少年戀戀不捨卻沒有遺憾的心情。一切終究歸於平靜。
 
他一直無法忘記的，是那個僅僅向他微笑道謝，卻教會他成長的女人。
瑪蓮娜。

2006.6.